第六章 翡翠酒杯 第三节

除了戏台上有表演以外,场地里还来回穿行着数十个京城里有名的交际花,其实就是上了场面,有人捧着的妓女,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穿得是玲珑剔透,一人陪在一个客人的身旁,挤眉弄眼,殷勤万分。这些交际花,大都是京城八大胡同的妓女子,段士章黑道上有多厉害,只需问一问这些妓女,八大胡同的妓院是谁罩着的?段士章啊!段士章让谁红,谁就能红,让谁混不下去,谁就混不下去。所以这些妓女们由段士章招来陪客,都是恨不得使尽全身解数,一点都不敢怠慢,得罪了哪个,别人一嚷嚷,就等着倒霉了。

到了此处的商贾一看这种场面,早就明白,屁股一粘椅子,五百个大洋少不了;喝一口茶就至少要再捐五百;摸一把妓女的大腿还要再捐一千,否则想走出这道大门,可就不容易喽。

场地里热闹归热闹,这些客人都是些见过世面的人,懂得规矩,不会大声喧哗,随意走动,所以秩序井然,很快时辰将至,人也都来齐了,每张桌子上,已是坐满了人。

刘管家挥手让陈国收了台上的杂耍,登上高台朗声说道:“各位爷!在下是段士章段爷府上的刘管家,各位有礼了,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到来,我先代表段爷谢谢大家啦!”

台下众人齐声回礼,都称不敢当不敢当。

刘管家清了清嗓子,向一旁高声道:“请段士章段爷!”说着已经奔下戏台,从戏台一侧迎了段士章上来。

段士章笑脸盈盈,看着倒还和气。段士章穿着上好湖绸的长袍马褂,胸前别着一根粗大的怀表金链,手持一根雪白的文明棍,向场中客人连连点头,稳步走了上来。

场地中有会拍马屁的,赶忙站起来叫道:“段爷好啊!段爷给您请安了!”一时间场地中给段士章请安的声音连成一片。

段士章挥手致谢,四平八稳地走到戏台正中,压了压手掌,示意大家不要说话。众人赶忙闭嘴,纷纷坐了下来,没有人敢这个时候说话,鸦雀无声,等着段士章说话。段士章双手在文明棍上一架,笑呵呵地说道:“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一次和这么多朋友,这么多兄弟见面了!所以今天见到大家,心里高兴得很啊!”

台下轰然鼓掌,段士章说的都是些场面话,言之无物,反正谁也不吝啬这点掌声。

段士章笑了笑,说道:“各位朋友,各位老板,各位社会名流,今天请大家齐聚一堂,很不容易!大家可能也知道,各地军阀对北洋政府是虎视眈眈啊,对我们的北平城也是非一日不想占为己有啊!西边的阎锡山阎老贼,北边的张作霖张土匪,南边还有蒋光头等人胡闹北伐,战事吃紧,北平吃紧啊!我们的政府还不富裕,军队的装备还不精良,好多军人弟兄们冬天还穿不上棉衣,盖不上棉被,有时候吃饭都吃不饱,部队里,子弹大炮也都奇缺。我看着眼里,疼在心里,相信大家与我也有同感!北平盛,大家荣,北平败,大家亡!所以今天请大家来,就是希望大家慷慨解囊,有钱的出钱,力所能及地帮助北洋政府备军备战!以尽我们的绵薄之力!大家说好不好?”

“段爷说得好!段爷说得好!听段爷的!”台下叫喊声一片,听起来真是群情激昂,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段士章挥手让大家安静,指了指台下一旁的长桌,上面已经摆好了认捐簿和笔墨,说道:“大家可以上来把自己认捐的钱数写在上面,但是我提一个建议,咱们这些人平时里都节省,这个时候可不能节省,所以我建议,最低一千块大洋!大家同不同意?”

台下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商人站起来,高声叫道:“段爷!您说的太好了!我是红宝斋的王家福,我认捐三千块大洋!”说着这个人已经走上前来,提起笔在认捐簿上签字署名。

有人暗骂这个红宝斋的王家福真是个王八,居然没等大家回答段士章,就抢先卖弄,要在段士章面前博个出位,以后好和段士章攀上关系。

马上有人跟着站起来,高声喊道:“安国商社马安国认捐五千大洋!”

这一下子就不得了,有意多捐一些出风头的,纷纷站起来报号认捐,从五千开始一直有人报到了两万大洋,当然还有出不起五千以上的,只好乘着混乱,挤到前面来,在认捐簿上署上名字,注明认捐的金额。刘管家站在桌边招呼着大家,有人想捐一千,见刘管家在,也没有敢写上,硬着头皮写了两千,所以段士章建议大家最少捐一千,实际每个人都最少捐了两千。

段士章知道有些站起来高声报认捐数量的商人,都是刘管家安排的,看这一下子就收拢了近一百万大洋,心里高兴,对刘管家点头默许,从戏台上走了下来,由人前呼后拥地带路,坐到了正对着戏台的一张最大的圆桌前。这张圆桌上坐着的,都是北平城里最富贵最权势的一些人物,见段士章来了,都站起来向段士章问好。

段士章并不多说,心情不错,呵呵笑着打了一圈招呼。

刘管家见到场的人都认捐完了,这才重新返回戏台上,说了一通感谢的话,安排表演,并吩咐酒楼上菜。

锣鼓齐鸣,吹拉弹唱,戏台上一众戏子,纷纷登场,好不热闹。

一道道美味佳肴端上,一坛坛美酒打开,众人都了却了一桩心事,反正钱都已经花出去了,不如在这里放开了玩乐,多认识一些人,没准促成几件不错的生意。

场地里推杯换盏,吃喝成一片,歌舞升平,一番奢华淫乐的景象。

段士章坐在主宾位,来向他敬酒的人络绎不绝,都是希望能和段士章搞好关系。段士章酒量极好,来者不拒,喝得高兴了,嗓门也粗了起来,哈哈大笑着,肆无忌惮地说话。

又有人前来敬酒,段士章头也不抬,只是哼道:“好!好!”举起酒杯。

敬酒的那人说道:“段爷,我叫张贤,不知道您喜欢魔术吗?”

段士章听这句话有些古怪,扭头一打量,身旁竟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服,举着一个玻璃酒杯,向自己微微笑着。

段士章一看这个酒杯,就知道不是汇贤酒楼的用具,他招待这些客人,用的全部是景德镇官窑里面的瓷器,怎么会有人拿着玻璃酒杯前来敬酒?段士章隐隐觉得张贤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但是一下想不起来,心中警惕顿起,脸色一变,眼中腾的放出一股子杀气,瞪着张贤说道:“你是何人?”

坐在段士章同一桌的名流绅士本来还不当回事,可一听到段士章的声音,知道不对劲,立即看向段士章和张贤,顿时鸦雀无声。不止段士章这一桌的人,满场的人都感觉到气氛不对,纷纷看了过来,有人低呼:“怎么回事?”戏台上的杂耍也停了下来,戏子茫然不知所措,呆呆站在戏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