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色布娃娃(第2/3页)


“看一眼不就全都知道了。”郭小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鞋一脱,踩着床梯就攀了上去。刚刚把布帐子掀起看了一眼,就惊叫一声,叽里咕噜地滚了下来,好在林香茗反应快,一把将她抱住。思缈蔑视地瞟了她一眼,踩着床梯攀了上去,一望之下,不禁也脸色惨白:阴暗的布帐子里面,贴着枕头边的床上摆着一个雪白的大布娃娃,但格外骇人的是,布娃娃的胸口部分被挖了一个又黑又圆的大窟窿,一如陈丹被害的惨况。郭小芬玉面溅朱,显然是又气又恨,她咬咬牙,一把将陈丹上了锁的抽屉“咔啦啦”拽开!锁口处的木头被锛出了一个口子,仿佛是门牙被打掉了一般。令人震惊的事情再次发生了——锁得严严实实的抽屉里竟空无一物!林香茗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没有来得及训斥郭小芬,严厉地问孙悦:“抽屉里的东西呢?”“我……我不知道。”孙悦结巴起来。另一个女孩更是胆小,吓得浑身像筛糠一样发抖,直摆手:“我……我也不知道。”“这个娃娃是怎么回事?”刘思缈把布娃娃从布帐子里拿了出来,举在手里,眼神像冰刀般寒冷。“我不知道……”孙悦说,“也许……也许是陈丹自己挖的?”“自己挖的?”刘思缈冷笑一下,“那她可真是挖得恰到好处!说——到底是谁挖的?!”“我真的不知道啊!”孙悦都快要哭出来了,“要不是她自己挖的,就……就一定是习宁干的,一定是!”“习宁现在在哪里?”刘思缈一面问,一面扫视了一遍习宁的床铺,没有发现任何逃跑的迹象。“她昨天晚上没有回宿舍。”孙悦说,“可能是到她男朋友那里过夜去了。”正在这时,突然从外面匆匆走进一个人来,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白净的面庞,戴着眼镜,气质十分儒雅,一望即知是位教师。他扫视了一眼宿舍里的情状,马上判断出林香茗是领导,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握了握:“您是市局的同志吧?我叫吴佳,是陈丹的班主任。”言罢指指孙悦和另一个女生:“她们也是我的学生……您的调查结束了吗?如果结束了,就到我办公室去坐坐吧,这两天没有陈丹的消息,我也非常着急。”
林香茗点点头,把手机号留给孙悦说:“习宁一回来,马上和我们联系……记住,无论任何人来问我们刚才调查的事,你们一个字都不能泄露!”从幽暗的学生宿舍走出,乍然来到阳光明媚的校园,林香茗他们的眼睛都有些不适应,只觉得一切都有些迷眩,惟有风卷树叶的“哗哗”声和篮球击打在篮板上的“哐哐”声,清晰可闻,花草的香味也与别处不同,带着几许纯真和淡雅。这份毫无车马喧哗、独属校园的静谧,对他们而言那样熟悉,又仿佛已经陌生了很久。“刚刚大学毕业的那段日子,白天晚上,脑子里全是教室、宿舍、图书馆、树林,连最讨厌的同学也盼着再见一面,那时总想有朝一日干出点模样再回到学校看看……”林凤冲感慨道,“可是渐渐地,工作一忙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再说也一直就没什么出息。最近几年倒是动不动就到大学里串游,每次都是办案,跳楼自杀的,铊投毒的、群体卖淫的……每次都感觉校园这块净土越来越他妈不干净,特别心灰意冷。”“相比之下,这里比外面的世界还是要干净许多。”吴佳微笑道,“好些大学毕业后混得不好的,经常回来,把这里当精神家园。”“哦。”林香茗怔了一怔,仰起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上那一朵悠闲浮荡着的白云,不禁微笑起来。“你笑什么?”郭小芬好奇地问。“想起一个人来,我的高中同班同学。”林香茗说,“他就是这所大学中文系的学生,那个家伙很喜欢看推理小说,特别狂妄,总自称是推理的天才。”“呵呵!”刘思缈用余光一瞟郭小芬,冷笑道,“倒让我想起了某个人。”郭小芬正要反唇相讥,可惜已经到了吴佳的办公室门口,这才把涌到喉头的一口气咽下。“陈丹出什么事了?”吴佳请他们坐下后,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水,问。“您是她的班主任,我们想了解一下陈丹的学习和生活情况,越全面越好。”林香茗说。
据吴佳介绍,陈丹的母亲在她上初中二年级那年,在家中不慎滑倒,后脑撞在暖气片上死去。后来她就和继父生活在一起,不过上大学后——包括周末和假期在内——她很少回家。“至于学习,你们也知道,现在大学生,除了打网游、炒股票就是搞对象,哪里还有什么学习可言,每年期末考试前突击一下混个及格就算完事,陈丹也不例外。”吴佳苦笑着说。陈丹是全校有名的美女,私生活非常随便,除了在校内频繁更换男朋友之外,在校外也经常用自己的姿色“谋生”,所以尽管花钱大手大脚,但似乎从来没有经济上窘困的时候。”“陈丹有个很古怪的习惯,别看她经常在外面混到很晚很晚,但一定要回宿舍过夜。宿舍锁门时间是晚上11点,她总是超时返回,为此宿管老师对她意见很大,经常找我告状。赶上假期,她也不回家,就在学校住。”“哦?”郭小芬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您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吴佳摇摇头:“现在的大学生,每一个的心上都关着无数扇的门,每一扇门上都上着无数道的锁,每一道锁的锁眼都浇铸了铁水死死封住,任谁也解不开……”郭小芬突然站了起来,在书架前边浏览边说:“您这里的英文期刊很多啊!而且都蛮时尚的。”“大多数都是我自己订阅的,带到课堂上给学生们看,一方面提高他们的英语阅读能力,一方面拓展他们的视野。”吴佳说,“你要看上哪本可以拿去……”衣角倏然一动,郭小芬的身影已到门前,攥住把手一拧,“呼啦”将门拉开——一张惨白的、略施胭脂的瓜子脸,一双惊惶失措的眼睛,一张唇彩涂抹得过重,因而显得异常鲜红的嘴唇……却是个年轻的男人,就站在门口,显然是一直在听里面的动静。“白天羽?!”吴佳惊讶地说,“你……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我来找您借杂志,原来您屋里有人,那……那我等一会儿再来吧!”白天羽嚅嗫完这几句,转身匆匆走掉了,屁股一扭一扭的,活像一只鸭子。
“这不男不女的妖怪是做什么的?”郭小芬一脸厌恶地问,“居然偷听我们说话。”“学生会主席,我们班的学生。”吴佳叹了口气说,“曾经是陈丹的男朋友,后来分手了,但一直对她紧追不舍,陈丹拿他耍着玩儿,时间一长就弄得有点神经兮兮的——其实他学习还是蛮不错的。”“怎么?现在大学的学生会都是这号人当主席?”林凤冲皱着眉头说。“花样男人嘛!他是学生们选举上去的。”吴佳苦笑道,“这个时代,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郭小芬半个身子在门里,半个身子在门外,明亮的办公室,阴暗的楼道……白天羽以及他那扭来扭去的瘦屁股渐渐消失。郭小芬感到头脑正如视野,也是净浊交糅、明暗参半。短短的时间,她仿佛已经触摸到了什么线索,但这些线索太细太轻,犹如蜘蛛丝一般,一阵风——甚至一口气,就令其飘然而逝。手机响了,短信提示音——林香茗一看,起身就走:“孙悦发来的,习宁回来了!”几个人迅速往女生宿舍楼赶去,快到楼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三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人一手夹着根香烟,一手拎着笔记本电脑包迎面走来,他的双眼无神,神情像被502胶水黏住了一样呆滞,也许是两条腿太短、而上半身又太僵硬的缘故,走起路来直打晃,仿佛是飘在水面上的一块木头。擦肩而过之后,林香茗向这男人轻轻一指,林凤冲是办老了案子的,立刻跟踪了上去。刘思缈和郭小芬心知肚明,刚才在宿舍里,习宁的桌上摆着的小相框里,正是她和这个男人亲密无间地搂抱在一起的照片。再次走进宿舍的一瞬,林香茗感觉里面比刚才更加阴暗了,时过下午,太阳西斜,一个又瘦又高的女生坐在角落里,穿了一身黑衣服,苍白的脸上惟有鼻子是红的,嘴巴有点往外凸,两道眉毛拧在一起,眼睛里放射出狭隘而又凶狠的光芒,怒气冲冲但又无可奈何,活像一只争宠失利的母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