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蓝色的河流(第2/4页)


“林警官,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和杀人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张伟坐在预审室冰凉的椅子上说。“一点关系都没有……”林香茗将这句话喃喃地念了一遍,看着他说:“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真的啊。您想,陈丹被杀的时候,我正在医院后面跟那个警察套话呢。”张伟忙不迭地说,“我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香茗打断了他的话,“我是问:你怎么一点起码的忏悔之心都没有?”张伟呆呆地望着他,眼中一片茫然。“这个案子,你一直很关注,看来你也了解了不少内幕。那么你知不知道,那个杀害了5名女高中生的2号凶嫌,就是看了你为了满足读者的猎奇心理写下的血腥的报道,才模仿着去割乳杀人的!”林香茗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一脉浓浓的悲伤流过双眸,“他一共杀了5个人,5条年轻的生命啊!流了那么多血,在极度的痛苦中一点一点咽气,尸体还要受到凌辱……你怎么就没有一点忏悔之心呢?这样下去,哪里才是尽头,哪里才是尽头啊……”说完这句话,林香茗慢慢地走出了预审室。很久,张伟还耷拉着脑袋,长长的口涎滴落在裤子上。对面,有个人坐下了:“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张伟抬起了脑袋,目光呆滞。“我想问,那天你在小白楼外面,贴着玻璃窗往病房里面看的时候,都看到了些什么?”呼延云问。张伟缓缓地回过神儿来:“里面挺暗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躺在病床上的陈丹,还有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坐在她床前。陈丹好像很害怕那个不男不女的人,身子发抖,还不住地畏缩着,畏缩着……然后,那个不男不女的人抬头看见了我,大叫了一声,就跑出了房间。”一道光芒,划过呼延云黑幽幽的瞳仁:“陈丹当时看到了你吗?”“应该没有吧。”张伟说,“她的脸并没有侧向我这边。”“这个……”呼延云沉思了一下说,“陈丹当时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张伟摇了摇头。呼延云一面思索,一面往行为科学小组的办公室走,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传出一声怒吼——“不行!”他推开门进去。只见专案组成员围了一圈,局长秘书周瑾晨神色尴尬地站在最中间,面对他的是玉面溅朱的林香茗:“我再讲一遍,这个事情没的商量,谁说也没有用!”“可是,这是局长的命令啊。”周瑾晨说,“侯林立已经把花里藏窃听器的事情一个人承担下来了,臧律师拿出的又是铁证:芬妮被害的6月15日晚上,徐诚正在纽约参加一个世界金融年会,年会的密级非常高,会场内所有通讯系统一律关闭,他根本不可能直接指挥杀人;如果说他事先就把杀人任务安排好了,王军现在又抓不到,没有证据能证明。我们只能放人。”“不行!”林香茗激动得用手指连叩桌子,“绝对不能放了徐诚!不然小郭就有危险了!”“香茗……”站在窗口的刘思缈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叫。香茗大步走到窗前,往下看去,只见臧律师陪着徐诚走出市局的大门,在门口等待的高秘书快步上前,紧紧握住徐诚的手,说了几句什么,三个人的脸上顿时爆发出大笑。徐诚一面笑,一面转过头,向市局办公楼望去,目光恰好与香茗相撞,那目光犹如逃出陷阱的狼,得意、猖狂,还有犬齿一般的凶狠,预言着必然到来的报复。这个家伙其实早就预料到一切了。我去贰号公馆问他6月15日在做什么,他说想不起来了,我以为他仅仅是在搪塞,其实他就是把“不在国内”这张牌留到最后再打,我也真的是百密一疏,那天检查公馆监控摄像机拍摄的6月15日的视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视频中固然没有拍到芬妮,也没有任何徐诚的影像!林香茗咬了咬牙,拳头在窗台上一擂:“我去找局长!”蕾蓉一把将他拉住:“香茗你冷静一点,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果不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局长能同意放人吗?”
“那怎么办?”蕾蓉到底年长,事态越紧迫,越沉得住气:“我觉得,现在的关键在于抓住王军,他只要供认他的杀人行为都出于徐诚的指使,徐诚的全部防线就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但是要快。徐诚被释放,危险的不仅仅是郭小芬,还有王军——徐诚肯定要杀人灭口了!”“问题是王军在哪里?”香茗焦急地说,“我们已经把所有他可能落脚的地方都已经搜索过两遍以上了啊。”“有个地方,也许就是俗称的‘灯下黑’吧。”蕾蓉说,“事发的时候,我们仔细搜查了那里,但是后来就封锁起来了,并没有再重新搜索。我在想,王军会不会溜进这个我们认为他绝对不会再回返的地方,藏起来了呢?”“你说的是哪里啊?”马笑中不解地问。“对!”林香茗把拳头在掌心里“啪”地一砸:“就是那里!莱特小镇!这样,思缈、笑中和我一起去莱特小镇再次展开搜索;杜处长,你和林科长密切监视徐诚的一举一动。现在是下午3点,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家马上出发!”专案组的每位成员都神色凝重,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对于郭小芬的生命,还是案件的侦破,都到了争分夺秒的最后关头。就在大家往门外走的时候,坐在把门位置的一个人,忽然站了起来,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林警官……”林香茗一看,竟然是被自己遗忘了的白天羽:“对了,你来找我说要汇报点事情,是什么事情啊?”“这个,这个……”白天羽低着头,像小姑娘一样搓着衣角。香茗有点不耐烦:“我有急事,你有什么事情就麻利点说,不要这副羞羞答答的样子,好不好?”白天羽又犹豫了半晌,才嚅嗫道:“我是来认错的,我……我昨天撒了谎,112房间cd机里的那盘音碟,是……是我拿的。”下面发生的一幕,像刀刻一样,留在现场每个人的心中,多年以后依然清晰无比,它犹如火山爆发一般,突然、急促而狂烈——
“呼”的一声!呼延云像饿虎一样扑了上来,把白天羽撞在了墙上,疼得他“嗷”地一声惨叫。“你说什么?!”呼延云抓住他的衣领,眼睛都要瞪爆了,“你再说一遍?!”白天羽像虎爪下的兔子,就剩下哆嗦的份儿,哪里还讲得出半个字。“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呼延云大喊着,急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快一点!”白天羽带着哭腔说:“我……我坦白,我交代:cd机里的那盘音碟,是我拿走了。10号那天下午,我去探视陈丹,听于护士长说习宁播放《黑色星期天》吓唬陈丹,就把音碟揣在兜里带走了。昨天你到学校问我有没有拿,我怕自己一不小心闯了祸,就没敢说实话……昨天想了一夜,我不能再欺骗你们了,所以特别赶来说明真相,这个我也带来了——”他的掌心里,托着一盘装在透明塑料盒中的光碟。正是呼延云苦苦寻觅的《黑色星期天》。呼延云呆呆地看着那张光碟,像置身沙漠之中而看到一汪清泉,疑是海市蜃楼,不敢相信。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塑料盒,打开,取出光碟。明亮的光碟表面,映出他那清瘦的面庞,还有像打碎的玻璃一般痛楚而迷离的目光。脚腕像戴着镣铐一样,沉重地拖出办公室,他就那么仰着头,沿着黑暗的楼道,走下去,走下去,脚步声先是缓慢的,渐渐地快了,快了……越来越快,最后变成奔跑。声音消失的时候,静得,像一面被敲破的鼓。所有的人,都困惑不解地望着空空荡荡的门口。好久,林香茗才说:“咱们按照原定计划行动。”“真他妈的闷,您觉得是不是?跟前两天差不多。到了傍晚,一准儿的又刮风又打雷的,可就是一滴雨都不下,这不是跟咱逗闷子呢么!”出租车里,那个矮矮胖胖的司机舍不得开空调,就把窗户打开,又有些心虚,一路上就不停地和乘客唠叨,车里散发浓重的汗味和臭鞋味。那个穿着蓝色衬衫的乘客却始终不搭一句话,像是没有听见饶舌司机的唠叨,双眼望着不知何时开始越来越阴沉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