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曹正:汉奸的顾忌(2)(第2/3页)

我心里一紧,不太明白美云的用意,但在我认识她的几年里,无论美云对我提出任何要求,我从来没有违背过。所以,这一次也是一样,于是,我在每一道试题后都填了个错误的答案。

这些试题对于我们这几个刚放下书本没多久的留学生来说,并不是很难。前面四十道题都是些关于量子力学里比较普通的问题。而最后十道题就和专业知识无关了,只是一些对于某些假设的个人看法。其中有道题就是这样的:薛定谔之猫的假设性实验,你是否觉得荒谬?谈谈个人的看法。

薛定谔之猫,是奥地利物理学家薛定谔教授提出的一个轻松却又具有很大争议的假设性实验,和外祖母悖论一起,被认为是量子力学的两个最伟大的假设。具体实验是把一只猫放进一个盒子里,而盒子里有一个能触动毒气开关的原子核。如果原子核裂变,猫就会被毒死;反之,原子核的不稳定性也可能促使它一直不会裂变,那么毒气就不能结束猫的生命。得出的结论是,一段时间后,这盒子里的猫便有两种结局:一个是死猫;一个是活猫。

薛定谔教授假设的伟大之处在于,他认为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如果我们不打开这个盒子,那只猫的状态未必一定就是生或者死,也有可能出现第三种状态,那就是生与死的叠加状态。

作为一个相对论的坚决拥护者,我的观念自然和薛定谔教授一致,认为实验还有第三种状态的可能性。就像一道光,是因为我们的眼睛看到了,所以才出现在我们的意识里,因此才有了这道光。如果我们闭上眼睛,那么这道光就不会出现在我们的意识里,那么,作为一个意识的掌握者,我们确实可以认为这道光是并不存在的。

看到这个问题后,不得不承认又激起了我想要渲染自己观念的欲望。可抬笔前,却看到美云看着我的眼神。我咬咬牙,在这题目下写下:薛定谔之猫很荒谬,无稽之谈。

之后的几道题,我也全部用一个普通人所接受的传统保守思想填上答案。但最后一题却让我心头一震,只见试卷上这么写道:如果给你一个能够穿越平行世界里不同世界的交界点,你会不会去寻找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如果寻找到了,你认为自己能否看见平行世界的另一个你?谈谈看法。

尽管我努力想要平息内心的激动,但双手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爱因斯坦先生所提出的平行世界理论,是个让人为之着迷并且无比憧憬和兴奋的假设。多少个夜晚,我躺在床上发呆,想象着另一个世界,或者说另一个世界的我是否存在,是否和我一样寂寞,在痛苦纠结地单恋。根据日本人目前这阵势分析,看来他们想要我们去从事的研究项目——对于相对论里这些看似荒谬,但却在理论上可能成立的假设——已经有了实质性的研究成果。那么,对于我这样的一个相对论的拥护者,无疑具有无比诱惑,是个非常好的机会,或许,经过一番研究,真的能够找到平行世界的所在。

我心里再次沸腾起来,甚至想要写上一大堆关于平行世界的看法,甚至不想抬头看美云,因为她的眼神会让我打消进入这场研究的决心。

我握着笔犹豫了很久。不得不承认,我只是个偏执的爱情信徒,我犹豫的结果是写上了“无稽之谈”四个字。写完后,我抬头看着美云,美云正低头看着试卷,也没有在上面写下太多,但她凝重的表情足以说明她和我一样,因为这些问题变得有点儿激动。旁边的黄碧辉则异常兴奋,脸庞泛着潮红,想必也是因为激动的缘故,握着笔在试卷上洋洋洒洒地写着长篇大论。

我垂下了头,心里有点儿失落,但又自我安慰道:我这是为了美云,为了爱情……

为了美云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我就被两个鬼子兵带出了单独关押的房间,往操场后那几排平房走去。下楼时我左右张望,希望看到黄碧辉和美云,可惜的是我谁都没看见。鬼子对我很粗鲁,完全没有了最初的客套。快走到后面的平房时,我远远地看到土肥原一郎和松下幸太郎正在两辆轿车旁边站着,和那个昨天迎接我们的少佐说着话,看情形像是告别,准备出发了。我终于忍不住了,对土肥原一郎大声地喊道:“土肥原长官,你们是要把我拖去哪里?”

土肥原一郎听到了我的话,扭头看了看我,没有理睬。他身边的松下幸太郎迟疑了一下,迈步走了过来。

我忙问道:“松下先生,我的那两个朋友呢?”

松下幸太郎耸耸肩,说:“曹先生,我们需要的是在量子力学方面敢于想象敢于研究的学者,很遗憾,目前看来你不是,阮美云小姐也不是。所以,我们只准备让黄碧辉先生参与研究工作,真可惜!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曹先生你没有机会接触了。”

我拼命地想要挣脱拧着我的两个士兵:“那阮美云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松下幸太郎微微笑笑,说:“阮美云小姐是黄碧辉先生的妻子,黄碧辉先生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贵客,他的妻子,自然也能够得到好的待遇,这点请你放心。”

我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儿,同时有了新的担忧,我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会是怎样的命运呢?难道和美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吗?想到这些,我再次对着土肥原一郎喊道:“长官,你不是答应我会善待我的吗?你怎么能食言呢?”

站在土肥原一郎身边的那个少佐皱着眉走了过来,边走边把自己腰上的皮带解下来,走到我身边就抬起腿,一脚把我踢倒在地,然后举起手里的皮带,用皮带头对着我脸上抽下来。冰冷的铁质皮带头砸在我脸上,黏糊糊的应该是有血流了下来。土肥原一郎连忙追过来,拦住这个少佐,然后用日语对他说着什么。松下幸太郎站在旁边摇着头,没有说话。

半晌,土肥原一郎扭过头来对我说:“曹先生,你一样可以为我们大日本皇军效力,这位坂田少佐以后还是会很关照你的!”说完他指了指用皮带抽我的那个日本人。

被他介绍为坂田少佐的军官冲我狞笑着,表情完全看不出友善。土肥原一郎继续说道:“你留下来的地方是关押中国战俘的营地,我们需要很多愿意听从大日本皇军的自己人留在号房里。很荣幸地恭喜你,你现在已经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我拼命地摇头,说:“我不要!我可以帮你们做研究!不要让我离开美云!不要!”

土肥原一郎没有回答我,扭头用日语对松下幸太郎说了一句话,松下又叹了口气,跟着土肥原一郎往轿车那边走去。其中一辆轿车打开了车门,美云探出头,对我喊道:“曹正!坚强地活下去,不要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