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蓝灵(第2/9页)

这个女孩话音未落,我已为她鼓起掌来,略带讽刺地说:“说得真是精彩啊!好一个有仁有义的女秘书,牛总在天之灵也会为你欣慰的。”

“董事长,看来您还是不相信我的话。”

“愿闻其祥。”

在深深的“狼穴”地底,当我面对这个平凡女孩,却丢失了惯常的紧张情绪,感到分外放松自然,听她娓娓道来调查经过——从包裹单的存根,到古北小区牛总的豪宅,再到发现马小悦的名字,单骑直闯奢侈品公司,昨晚那顿最后的晚餐,逼迫她说出全部实情——精心策划的相遇……高能的中学校花……牛总坠入情网……致命的香港出差……卑鄙的艳照门讹诈……被迫出卖公司机密……被迫出卖自己的灵魂……美国快递来的神秘包裹……一世英名悬于三尺白绫……

假设她没有撒谎,抑或她们没有撒谎。

至少,我的读心术没有发现谎言,只看到她的眼里掠过一句话:“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说的每个细节栩栩如生,仔细推敲完全符合逻辑,看不出有自相矛盾之处,更没有任何容易被忽略的漏洞。讲述到最后时刻,蓝灵有些激动地说:“我安全可以理解牛总,他是个极好强极要面子的人,更是个极注意家庭影响的人,他绝不能让这些照片流传出去,更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儿女们看到。然而,他也是一个极有职业道德的人,对企业非常忠诚的人。”

“以我对牛总过去的了解,的确如此。”我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发出低沉的声音,“假设你说的是真实的——面对卑鄙无耻的讹诈,他已被逼到悬崖边缘,一边是艳照曝光身败名裂,另一边则是出卖公司出卖灵魂。”

“两种选择的结果都是粉身碎骨!”

“可惜的是——”

我不敢去想象后面的话,“他最终选择了后者。”

蓝灵大胆地说出来。

不错,牛总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泄密给集团造成那么大的损失!而他亲手负责的印度投资项目,被迫承担天文数字的帐目亏损。他只得掩人耳目欺上瞒下,擅自篡改财务报表,造成集团更大损失。或许他期望能用其他手段,拆东墙补西墙填补漏洞,最终把这件事巧妙地糊弄过去。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集团正好请来会计师事务所做财务审计。

牛总知道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结果无非身败名裂,唯有在东窗事发前,选在自己奋斗毕生的办公桌上,黯然悬梁了此余生。

“狼穴”豁然开朗,我和这个小姑娘在几分钟内,沙盘推演出了牛总之死的谜底。

不仅仅是美人计,还有赤裸裸的敲诈勒索,显然经过精心准备策划,比如选择马小悦去引诱牛总——这一点让我不寒而栗,因为这是另一个人的过去,是我永远无法回忆的,却成为最容易被利用的牺牲品。

既然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马小悦,他们就可以找到更多的人,不但是高能从前的人生,甚至包裹古英雄被遗忘的童年!

慕容云——只有慕容云知道我是谁。

为什么他不利用这个秘密,也是我最致命的弱点,一劳永逸地消灭我呢?

正当我陷入恐惧沉思无法自拔,耳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董事长?董事长?”

“啊——”

我惊慌地抬起头,只见蓝灵小心地靠近我。

刹那间,她的眼里泄露了一句话:“你害怕了。”

“不,我没害怕!”我立即明白自己的失态,尤其不该在小秘书跟前,重新靠在宝座上,“蓝……蓝灵,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如果全部属实,可以证明你对公司的忠诚,我会重重的奖励你并提拔你。如果我发现其中有半句假话,那么……对不起,我不想威胁一个女孩子。”

“董事长,你会信任我的。”

她自信的站起来,虽然脸蛋实在普通,身材倒真不错——该死,我的脑子还是那么肮脏。

“但愿如此。”

可惜,她和我一样也是冒牌货。

“董事长,我能离开这里了吗?”她再次大胆地挑战我的神经,“我真的很不喜欢待在这座地下监狱——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形容‘狼穴’。”

“不,你形容得没错!”我点点头,迎接她无畏撞来的目光,“你真特别,可以出去了。”

蓝灵缓缓转身离去,厚厚的防弹门打开,她回头看了哟一眼:“董事长,希望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再见!”

再见!

我最爱的人,我们还可以再见吗?

莫妮卡。

她是莫妮卡。

走出地底办公室大门,却是白展龙严肃的脸,再也看不到日思夜念的心上人。

冷静……冷静……冷静……

不断心底念这两个字,拼命抑制激动的情绪,隐藏在平静的表情之下,更不能让身边鹰犬们的察觉——她从来都不相信这些人,不相信白展龙猫头鹰似的眼睛,更不相信这些盖世太保们的忠诚,无论对她的家族抑或对她的爱人。

现在,她必须要冷静沉着,绝不能轻易暴露自己,她就是一个小秘书,平凡的丑小鸭,一枚无足轻重的卒子。

可是泪水,就连泪水,都无法控制地要分泌出来!

她只能仰头拼命眨眼睛,迅速从脑中删除他的脸庞他的目光他的声音,迅速删除刚才虽然短暂却幸福得让她要晕倒的时光——就当没有见到他,就当没有来过这里,就当这只是一个神秘美好的梦。

终于,她被送出了“狼穴”地狱,有辆商务车等着她,在两名基地保安陪同下,开出森林深处的小道。为避免他人怀疑,她始终低头不看窗外的也为隐藏自己红红的眼眶。

商务车开出崇明岛,通过大桥与隧道回到大陆,穿越浦东的旷野与楼房……“狼穴”已被远远抛在身后,她究竟是离他越来越远,还是越来越近?

下午一点多,回到钢铁森林的陆家嘴,天空集团写字楼门口,她被司机粗暴地赶下车。

终于,在熙熙攘攘的马路上,她可以毫无顾及地哭出来了。

再也不需要压抑情绪,不需要戴着厚重的面具。一年来累计的数公升泪水,冲破严防死守的眼眶,流淌在平凡的脸上。不会有路过的人多看她几眼,更不会有人来施舍廉价的同情。她只得独自一人流浪,用嘴唇品尝眼泪的滋味,填充饥肠辘辘的身体。

哭了五分钟,她才擦赶眼泪,过马路出了碗味千拉面。

今天不用上班,她坐上地铁——从对面玻璃看到自己的脸,一个疲倦的女上班族,那么陌生那么不值一提,连自己都会以往这张脸。

忽然,对面车窗依稀多了张脸,正与自己的脸紧紧重合,同样平凡同样不引人注目,却是她日思夜念用不忘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