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0(第3/5页)

伯恩转过脸来冲着他。“在这个城市里你可是走投无路了,同志。”

戴伦常说泰隆有时候就像是一只咬住骨头死不松口的狗。他那颗脑袋瓜要是想到了什么问题就再也放不掉——或是不愿意放掉——直到问题解决了为止。看到那两个人肢解警察的尸体、烧毁M&N车身修理厂之后,泰隆的脑袋里就装上了这回事。大火燃起后自然是天下大乱,泰隆仍然紧盯着不放,那副专注劲儿和《美国偶像》的狂热粉丝有的一拼。消防队赶来救火,然后又是警察。但除了黑灰和余烬,那栋混凝土砌成的建筑里啥都没剩下。再者说这地方可是东北区,这意味着根本没人会在乎究竟出了啥事。不出一个钟头条子们就放弃了搜索,大家齐齐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溜回白人区的安全地带去了。

可是泰隆知道出了啥事。但谁也没来问他,就算那帮家伙肯放下架子来询问一番,泰隆也狗屁都不会告诉他们。事实上,出了这桩事之后,他甚至都没给正待在佛罗里达的朋友戴伦打电话。

在泰隆的世界里,如果哪个臭小子竟敢不屌你,或者是不把你的妹妹、女朋友啥的当回事,你就得把那家伙打成一摊臭肉,再把他的刀子抢过来。这样等你长到十一二岁就能赢得一定程度的尊重。再等到老大塞给你一把“周末特惠”(握把上缠着胶带,枪的编号已经给锉掉)的时候,这种尊重还会急剧增长。

再往后,你当然得把这枪派上用场,因为你不想总跟在别人屁股后头混,不想当谁都瞧不起的假把式,更不想被看成傻瓜蛋。这其实没啥难的,因为你玩《喋血街头2》和《命运战士》的时候就曾经把别人轰得脑袋开花。其实用真枪和玩游戏并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事后你得多加小心,要不然杀了人之后你的职业生涯也就玩完了。

但泰隆内心深处总有个念头,或者说是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不一定就非得这样度过。当然你看看戴伦就知道,他也是在贫民区出生长大的。但戴伦的老妈是个好人,老爸又很疼他。泰隆总觉得这两点能起到些作用,尽管他搞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更说不清楚。后来戴伦离开了这儿,到白人的圈子里接受教育去了,贫民区里的每个人(包括泰隆)立马都恨透了他。可是戴伦回来的时候大家伙又原谅了一切,因为戴伦并没有像他们担心的那样抛弃他们。因为这个,他们更加地喜爱戴伦,还聚在一起保护他。

此刻,坐在烧得只剩空壳的M&N车身修理厂对面的一棵树下,泰隆不仅觉得自己想把它变成手下那帮伙计据点的梦想已横遭破灭,心中更是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梦想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他瞪着修理厂废墟里空空如也、烧得焦黑的墙壁,感觉自己的生活也和这差不离。

他摸出了手机。但他没有特工小姐的号码。该怎么和她联系,好让她知道自己有她想要的“411”(那个词儿戴伦是怎么说来着的?对了,是讯息)?他了解情况,只有他一个人。要是她能和他见面就好了,要是她能和他再一起走走。他迫使自己相信这就是他对特工小姐的惟一指望。至于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个真相现在他还不敢面对。

他拨通了411讯息台。中情局公开登记的号码只有一个,是所谓的“公共关系办公室”。泰隆知道这简直就是个笑话,不过他还是拨了号码。生活再一次逼得他别无选择。

“喂?请问能帮您什么忙?”接电话的人吐字很清楚,听得出是个年轻的白种男人。

“我想找个特工,前两天她刚跟我聊过。”泰隆说道,他以前可从没因为自己含混不清的贫民区口音而感到难为情。

“这位特工叫什么?”

“莎拉雅·穆尔。”

“请稍等。”

泰隆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咔哒咔哒的声音,顿时起了疑心。他从树下站起身,沿着街向前走去。

“先生?请把您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告诉我,好吗?”

疑心更重了。他越走越快,仿佛想逃离对方问的这句话。“我只想找——”

“您把姓名和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才能向穆尔特工转达口讯。”

听到这儿,泰隆觉得自己仿佛给困进了一个毫不了解的世界之中。“你就跟她说,我知道是谁往她的尾巴上撒了盐。”

“不好意思,先生,您说您知道什么?”

泰隆感到自己的无知被别人利用,变成了对付自己的武器,但他对此却无能为力。他一直让自己相信,他的小天地安全地隐匿于这个偌大的世界中。他曾经还为此得意洋洋。而此刻,他猛然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泰隆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挂断了电话。他满怀厌恶地把手机扔进了排水沟,提醒自己得让汤克再去搞个一次性手机。他刚才的那部手机已经引起了注意。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叶夫根尼·费奥多维奇问话时的语气颇有点悲观厌世。

“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伯恩说。

“恐怕是没有,”车子穿过市区时叶夫根尼始终瞧着窗外,一看到警车或是步行的警察,他的肌肉就绷紧了,“你恐怕都不是摩尔多瓦人,对吧?”

“你的那个伙计波格丹·伊利亚诺维奇,他想把我害死,”伯恩仔细端详着对方的脸,然后说道,“看来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嘛。”

“在今天,”叶夫根尼·费奥多维奇答道,“今天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是谁雇的你?”伯恩厉声说。

叶夫根尼把头扭了过来。“别以为我会跟你说。”

“是不是法迪,那个沙特人?”

“我不认识什么法迪。”

“可你认识埃多·弗拉多维奇·莱蒙托夫,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毒枭。”

“我从来没说过我认识他,”叶夫根尼·费奥多维奇朝四周看了看,从太阳的角度判断,他们正往西南方向开,“咱们要去哪儿?”

“杀人场。”

叶夫根尼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那我现在就该念祷告词了吧。”

“请便。”

莎拉雅开得很快,但始终把车速控制在限速以下。他们此刻最不希望的就是引起在路上巡逻的警车的注意。终于,他们把四处扩展的敖德萨市区抛在了身后,不过出现在前方的又是一片片巨大的工厂、中转仓库和铁路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