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2(第3/5页)

“你想伤害我,”安杜斯基医生安然站在瘫倒的林德罗斯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假如我是你恐怕也想这么干。”

“你要是我就好了。”

听到这个回答,安杜斯基医生的脸上露出了十足虚伪的笑容。“我来这儿是想看看你的身体状况。”

“你把我的右眼挖出来的时候,也是想看看我的身体状况?”林德罗斯吼道。

一名看守用自动步枪的枪口使劲捅了捅林德罗斯的胸膛,让他老实点。

安杜斯基医生还是那么泰然自若。“我需要你的眼睛,这你很清楚。我需要把你的视网膜移植给卡里姆·贾麦勒。没有你身上的这个部分,他绝不可能骗过中情局的视网膜扫描,绝不可能成功地假冒你,无论我给他做的面部整容有多逼真。”

林德罗斯拨开枪口坐了起来。“经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活挖人眼原来是很平淡的事。”

“科学的确很平淡,”安杜斯基医生指出,“现在你何不到检查台那边去?我想看看你的眼窝愈合得怎么样。”

林德罗斯站起身退了几步,躺到了检查台上。在两名看守的左右护卫之下,安杜斯基医生用手术剪刀剪开了林德罗斯右眼处脏兮兮的绷带。他仔细检视着林德罗斯右眼被摘除后仍然血肉模糊的眼窝,嘴里啧啧有声。

“他们也不至于搞得这么糟糕吧,”安杜斯基医生显然很生气,“白白浪费了我的好技术……”

他在洗涤槽里洗了手,啪啪地戴上乳胶手套,开始清理伤口。除了早已习惯的那种钝痛,林德罗斯现在并没有什么别的感觉。那疼痛仿佛是一个不期而至的客人,某天晚上来到你家之后就赖着不走了。现在,不管林德罗斯喜欢不喜欢,疼痛都将永远伴随着他。

“我估计你已经适应了单眼视力。”安杜斯基医生处理伤口时的动作果断而麻利,这是他的习惯。他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也知道自己想怎样去做。

“我有个想法,”林德罗斯说道,“你干吗不把法迪的右眼挖出来,给我装上?”

“看来你是《旧约》的忠实信徒,”安杜斯基医生在他的眼窝上重新打了绷带,“但你现在可是孤身一人,林德罗斯。没人能帮你。”

安杜斯基医生打好绷带,摘掉了手套。“你啊,就别想再逃出这个地狱的火坑了。”

乔恩·米勒在国防部长哈利迪走出五角大楼的时候追上了他。当然,哈利迪出来时并不是独自一人。他旁边跟着两名助理、一个保镖,还有几条期望与巨鲨同游的“小鱼”——有几位中将正在拼命巴结哈利迪这个大人物。

哈利迪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米勒,随即朝他比了个熟悉不过的手势。米勒故意落在后面,到楼梯的下方等着,在国防部长钻进豪华轿车的最后一刻才跟上了他的随行人员。哈利迪始终都没和米勒说话,直到两名助理在部长办公室的附近下车。这之后隐私车窗放了下来,把坐在后面的乘客与驾驶室里的司机和保镖隔开。米勒向哈利迪汇报了事情的最新进展。

部长的宽脑门上仿佛升起了恼怒的阴云。“勒纳可是向我保证过的,他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马修犯了个错误,他不该把活儿交给别人。赫尔德这女人我亲自来处理。”

国防部长点了点头。“好吧。不过我得提醒你,乔恩,这件事决不能扯到我身上,明白了吗?假如出了问题,我可是连手指头都不会动一下。跟你说实话,到时候我说不定还得告发你。从现在开始,你就得全靠自己了。”

米勒露出了野人般的狞笑。“别担心,部长先生,打记事起我就是全靠自己的。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本事。”

***

“萨拉。只有这么个名字?你没继续追查吗?”

“根本没什么可查的。我连她的长相都记不清了。那是个晚上,事情发生得太快。接着你又中了枪。我们得逃命,后面有人紧追不舍。我们在地下通道里躲了一阵子,然后才离开敖德萨。这之后我能记起的只有这么个名字。官方始终没公布是否发现了她的尸体;事后没传出任何消息,就好像我们俩从来没去过敖德萨似的。”莎拉雅低下头。“但即便当时有办法去追查,说实话……我也不会查下去。我想把她忘掉,就当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

“可我记得自己抱着她在铺着鹅卵石的街上跑,她的血流得到处都是。”

莎拉雅点了点头,悲伤让她的脸显得很凝重。“你发现她在动,还把她抱了起来。你就是在那时被击中的。我开枪还击,但对面突然射来了一阵弹雨。我们俩跑散了。你只身去追踪目标——哈米德·伊本·阿谢夫。后来在地下通道会合的时候,你告诉我你找到了哈米德,还向他开了枪,但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毙命。”

“那萨拉呢?”

“她早已经死了。你去追杀哈米德时把她的尸体丢了下来。”

房舱里沉默了许久。伯恩转身走到桌前,从水壶里倒了半杯水。他打开帕夫琳娜医生给他的纸包,吃了一片抗生素。水尝在嘴里淡而无味,略有点发苦。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背对着莎拉雅,她讲述旧事时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我们俩和我的线人见面时,她突然出现在了接头地点。那个线人告诉我们哈米德·伊本·阿谢夫在什么地方,我们给他一笔钱作为报酬。刚完成交易我们俩就看到了她。当时她在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的嘴还张着,好像在大声喊叫。我们以为被线人出卖了——事实上他的确背叛了我们。我们朝她开了枪。我们俩都开了枪。然后她就倒下了。”

伯恩突然间觉得很疲惫,在床边坐了下来。

莎拉雅朝他走近一步。“你还好吧?”

他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那是误伤,”他说道。

“你觉得这对她来说有区别吗?”

“或许你根本就没打中她。”

“我也有可能打中了她。不管怎么样,这难道就能解脱我的罪过吗?”

“你太自责了,沉浸在自己的负罪感之中。”

她轻轻一笑,笑声里却透着悲哀。“我估计我们俩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