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25(第2/3页)

花园里透进了斑驳的阳光,他们坐到凉爽的石凳上,哈图恩的两个女儿随即端上甜茶和小蛋糕。用过茶点之后,其中一个女儿又拿来一支装饰华丽的水烟筒,两个人共同吸了起来。

这些仪式性的礼节做起来都颇费时间,但它们却是东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它们体现着文明人理应奉行的礼貌与尊重,也能让友谊变得更为巩固。即便是在今天,仍然有许多人像内西姆·哈图恩这样遵循着古老的生活方式,他们在电子时代闪烁的霓虹中坚守着传统的灯火。

哈图恩终于把水烟筒推到了一旁。“我的朋友,你这次可真是远道而来啊。”

“有些时候,最古老的交流方式往往最让人放心。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我完全理解,”哈图恩点了点头,“我自己每天都要换一部手机,说话时还得越含糊越好。”

“叶夫根尼·费奥多维奇那边始终没有消息。”

哈图恩的眉毛拧到了一起。“伯恩在敖德萨没死?”

“我们还不清楚。但费奥多维奇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有点令人不安。可想而知法迪很不痛快。”

哈图恩摊开了双手。他的手小得出奇,纤细的手指就跟女人一样。“我也有同感。你放心,叶夫根尼·费奥多维奇那边的事我会亲自处理。”

穆塔·伊本·阿齐兹点头表示赞成。“与此同时,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叶夫根尼可能已经暴露。”

内西姆·哈图恩沉吟片刻。“这个叫伯恩的家伙,他们都说他简直像是变色龙。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一直追踪到了这里,我怎么才能看出他的身份呢?”

“法迪在他的左肋上捅了一刀,捅得很深。他的体力会大为削弱。他要是真的来了也许很快会找上门,甚至有可能就在今晚。”

内西姆·哈图恩感觉到了这位信使的紧张情绪。看来法迪的计划很快就要大功告成了,他揣测道。

两个人站起身,从浴室的一间间私人包房旁边走过。这些房间里悄然无声,装饰得和外面的花园一样富丽。

“今天下午和晚上我都会待在这里。如果过了今晚伯恩还没出现,他也许就不会来了。即便他过几天再找到这儿,到那时也已经太晚了。”

哈图恩点了点头。他刚才的推测是对的,法迪针对美国的袭击已箭在弦上。

穆塔·伊本·阿齐兹伸出手一指。“花园的那一头有道屏风,就在那边。我会在屏风后面守着。如果伯恩真的来了,他肯定想要和你见面。你得答应见他。不过等你们正在谈话的时候,我会让你的一个儿子去找你,然后咱们俩得说几句话。”

“而且要故意让伯恩听见。我明白了。”

穆塔·伊本·阿齐兹又凑近了一点,说话时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想让伯恩发现我是谁,还想让他知道我即将回到法迪的身边。”

内西姆·哈图恩点了点头。“然后他就会跟踪你。”

“没错。”

勒纳找的那个人——奥弗顿——究竟是怎么出的岔子,乔恩·米勒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跟踪安妮·赫尔德的时候,米勒没费多大力气就发现了在她周围暗中保护的人。监控与跟踪是有区别的:他的目的并不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安妮,而是要找出那些暗中保护、不让她受到外人监视的家伙。因此跟踪时他始终与目标保持着很远的距离,而且居高临下。起初他只是目视观察,并没有使用望远镜,因为他需要以尽可能宽阔的视野来观察安妮周围的环境。望远镜只能聚焦在一个狭窄的区域上。不过,一旦他确定了哪些人在暗中保护安妮,望远镜就能派上用场了。

事实上,暗中保护的人共有三个,八小时轮换一次。看到他们在二十四小时轮流监视,米勒丝毫不觉得奇怪。奥弗顿在跟踪安妮时搞砸了,这帮负责保护她的家伙肯定会因此变得更担心、更警觉。这一切都在米勒的意料之中,而且他也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二十四小时以来,他一直在观察安妮·赫尔德的那几个保护者。他仔细研究他们的习惯、怪癖、嗜好和执行任务时的方法,发现每个人都有着细微的差别。夜班的人为了保持头脑清醒得不停地喝咖啡;一大早当班的那个家伙老是在打手机;值下午班的第三个人则是个瘾头极大的烟鬼。米勒选中了这个人,因为他总是紧张兮兮的,收拾起来应该最轻松。

米勒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知道机会迟早都会出现。几小时前,他从宾夕法尼亚大道波托马克电力公司的停车场里偷了一辆轻型客货两用车。这会儿他正坐在两用车的驾驶座上,看着安妮·赫尔德在中情局总部门口上了一辆等客的出租。

出租车从路边驶入车流时米勒仍然等待着,耐心得犹如死神。没过多久,他听到了引擎发动时的轻响。一辆白色的福特小轿车从对面的路旁开了出来,值下午班的人刚才就停在和出租相隔两辆车的后方。这之后米勒才跟进了密集的车流。

不到十分钟后,安妮·赫尔德下了出租车,开始步行。米勒对这种伎俩很熟悉,他估计安妮是要去和别人接头。街上的车太多,值下午班的人没办法开车跟着她。米勒抢在保护安妮的人之前作出了这种判断,于是他把车驶向路边,停在了西北区第十七街上的禁停区。米勒知道不会有人来干涉,因为他开的是公共服务部门的两用车。

他跳下两用车,快步朝值下午班的人靠边停车的地方走去。他大摇大摆地走到车旁边,敲了敲驾驶室一侧的车窗。那家伙摇下车窗之后,米勒说了句“嗨,老兄”,随即冷不丁地照着他的左耳后部就是一拳。

那人的神经丛猝然受到重击,顿时昏了过去。米勒扶起昏迷不醒的男子,让他在方向盘后坐正,随即迈上人行道,远远地跟着正沿街往前走的安妮·赫尔德。

安妮·赫尔德和卡里姆在西北区第十七街的科科伦美术馆里悠然漫步。这座美轮美奂的美术馆是乔治亚风格,以白色大理石砌成,曾被弗兰克·劳埃德·赖特誉为整个华盛顿市设计得最出色的一座建筑,馆内收藏着许多令人赞叹的艺术品。卡里姆在旧金山画家罗伯特·贝希特勒的一张大幅画作前停下脚步,他实在想不通这位照相写实主义画家的作品有什么艺术价值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