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 卡洛琳之死 第二节(第2/3页)

“有意思。”我说。

“很有意思。”利普兰泽说,“这个凶手非常有意思。”我们都沉默了片刻,他继续说,“我们在她手臂和手掌上没有发现擦伤,什么都没有。”这就说明,在卡洛琳被绑起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挣扎过,“瘀伤在后背右边,应该是凶手从后面打她的地方,是先打了她然后再把她绑起来的。只不过奇怪的是,他完全可以一开始就把她弄死,变态杀人犯一般应该都是很残忍的。”

这我就不知道,我耸了耸肩。

我从信封里最先拿出来的是照片。照片很清楚,彩色的。卡洛琳的公寓在河边,原本是一座仓库,后来被改建为阁楼式公寓。她用中国屏风和厚重的挂毯把最外面的大房间隔开了,整间房子的风格很现代,但也有一些优雅、经典和古朴的装饰,她被杀的地方是在厨房外面的客厅。最上面的一张照片是整个公寓的全貌,客厅里的咖啡桌上铺着一块厚厚的绿边玻璃,桌子的黄铜支脚已经掉了,一个矮脚凳也倒在地上。总体上,我还是同意利普兰泽的观点,这个案子和我所见过的其他案子相比,确实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地板的厚绒地毯上有一块血迹,形状像一大片轻柔的云朵。我抬起头,后面就是尸体的照片了,但我觉得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看。

“‘不痛’还说了什么?”我问。

“这个凶手放的是空弹。”

“空弹?”

“是,你会感兴趣的。”利普兰泽努力回忆着熊谷医生关于精液的分析结果。精液基本没有渗出阴唇,也就是说,在发生性关系之后,卡洛琳可能就没再站起来,这也是我们认为她被强奸和谋杀应该是同时发生的另一个原因。四月一号她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是七点过一点儿,熊谷认为,死亡的时间大概在九点左右。

“十二个小时之后,尸体才被发现。”利普兰泽说,“‘不痛’说,通常在这个时间段之后,如果用显微镜观察,应该还能在输卵管或子宫里发现一些活性的精子。但这个人的精子没有一个活性的,什么都没有。‘不痛’认为,这个人应该没有生育能力。”利普兰泽刻意强调了最后几个字,“他说,这可能是之前得过腮腺炎引起的。”

“所以,我们找的是一个没有小孩而且曾经得过腮腺炎的强奸犯?”

利普兰泽耸了耸肩。

“‘不痛’说,他会提取精子的样本,送到鉴证科化验,也许他们能分析出更多的东西。”

我一想到‘不痛’要去探究高等化学的领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我们就找不到一个好点的法医了吗?”我问。

“不是已经有他了嘛。”利普兰泽故作无辜地回答。

我又叹了一口气,翻了翻熊谷的报告。

“采集到什么其他人体体液了吗?”我问。不同血型的人分泌的体液也各有不同的类型。

利普兰泽把我手上的报告拿过去看了看,“有。”

“血型?”

“A型。”

“啊。”我说,“跟我一样。”

“我也想过。”利普兰泽说,“但你已经有个孩子了。”

我说他太直接了。他根本懒得回答,又点了一支香烟,摇摇头。

“我只是还没想明白。”他说,“这整件事情太奇怪了,我们一定漏掉了什么地方。”

接着,我们再次开始分析,凶手会是什么样的人,作案的动机又是什么,这大概是调查者们最喜欢的游戏吧。利普兰泽一开始最怀疑的是卡洛琳曾经定过罪的犯人,可以说,这些人是每一个检察官最头疼的问题,说不定哪天,某个被你送进监狱的人就找你报仇来了。我刚被分到审判庭工作时,接手了一个案子,起诉一个名叫潘乔·莫卡多的年轻人,他对七十七岁的老人大打出手,我的结案陈词引起了他的暴怒。这个潘乔身高一米九三,体重二百三十多斤,突然从被告席里翻出来,追了我大半个法庭,最后,还是坐在轮椅上的梅可在餐厅里制服了他。《论坛报》用整整三版的篇幅叙述了整个故事,标题更是荒唐可笑:《检察官惊慌失措,残疾人出手相救》。我妻子巴巴拉总是说,这才真正是让我扬名的第一个案子。

卡洛琳所接触的犯人比潘乔这样的人还要奇怪,因为在好几年的时间里,她负责的都是强奸案庭的工作。听到这个名字,你也就知道她的工作内容了,在那里,处理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性侵犯案件,包括猥亵儿童的案子。我还记得,有一个案子是三个男人在一起发生关系,结果却起了冲突,检方证人出庭的前一天晚上,被人往肛门里强行塞进了一个电灯泡,以威胁他不准出庭。所以,利普兰泽认为,应该是卡洛琳以前起诉过的某个强奸犯来找她复仇了。

我们都认为应该回顾一下卡洛琳办过的所有案件,看看有没有谁的作案手法和三天前卡洛琳的被杀有相似之处。同时,犯人又是她曾经起诉或者调查过的。我说我会认真检查卡洛琳办公室里的所有记录,警局也正在电脑里查找性犯罪者的记录,利普兰泽会进行对比,看两边的记录中有没有相同的名字,或是作案手段类似、都用到了绳子的嫌疑对象。

“我们现在有哪些线索?”

利普兰泽简要地向我做了介绍。谋杀案发生的第二天,邻居中没有人突然消失,但警方对邻居的初步询问可能都比较仓促,他会安排凶杀组的警官,再对小区的所有人进行一次调查。这一次,他们会在晚上去查问,因为凶杀案是发生在晚上,晚上去调查时在家的人有可能在凶杀案发生的时候也在家。

“有一个女人说,她看见一个穿雨衣的男人站在台阶上。”利普兰泽看着自己的记事本说,“克拉波特尼可太太,说那男人好像看起来有点眼熟,但她觉得他应该不是住在那里的。”

“毛发和纤维组的人最先搜集现场的证物,是不是?”我问,“他们什么时候能有结论?”对这些人来说,他们面对的任务可不寻常,他们要搜集尸体上的每一个细微证据,拿着镊子把犯罪现场翻个遍,然后再把发现的每一样东西都放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往往他们都能轻松地将各种毛发分类,还能分析出嫌疑犯穿的是什么衣服。

“需要一周,最多十天左右。”利普兰泽说,“他们重点分析的是那根绳子,希望能找出点有价值的信息来。他们还跟我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们从地板上找到了很多绒毛,周围还有一些毛发,但找不到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指纹呢?”我问。

“他们到处都进行了指纹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