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第4/4页)

“而你最后把档案交给萨比奇先生,是因为他亲自跟你说,他发现波尔希莫斯女士的办公室里有一份文件不见了,是不是?”

“是的。”

斯特恩在法庭上绕着走了一圈,好让大家都有时间思考。雷蒙德的光辉形象被打碎了,陪审团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

“波尔希莫斯女士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女人,是不是?”

“我觉得这要取决于你说的野心是什么意思。”

“她享受公众的关注,她希望在检察院往上爬,是不是?”

“是的。”

“是她想调查这个案子的吗?”

“应该是的。”

“那么,雷蒙德先生,你把这个非常敏感的案子指派给了波尔希莫斯女士,当时你们在私下交往,她很想查这个案子,你就满足了她的要求,并且,这件事只有你们两个知道,是不是?”

雷蒙德开始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他明白斯特恩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余地。他微微弓着腰,在我看来,这副似乎是很想逃走的样子。

“我真的不记得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把那个案子分给她的了。”

“那么,让我来提醒你。”斯特恩拿过来一个文件夹,给雷蒙德看了文件夹封面上的日期,又提醒他之前说过的关于他和卡洛琳交往的时间段,“所以。”他作出结论,“你是在和波尔希莫斯女士私下交往的阶段,把这个非常敏感的案子分配给了她,是不是?”

斯特恩静静地站着,看着雷蒙德。

雷蒙德说:“是的。”

“你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是不是违背了检察院一般的工作程序?”

“我是检察长,我可以决定什么时候可以例外。”他明白了拉伦话中的暗示。

“你为波尔希莫斯女士作出了这个例外的决定,是不是?”

“是的。”

“一般来说,这样的案子应该分配给更有经验的律师,是不是?”

“一般来说,会这样考虑。”

“但这一次,你作出了例外的决定。”

“是的。”

“所以,即便是在你和波尔希莫斯女士的私人关系结束后,这个案子还是会让你想起你们之间的秘密,是不是?”

“是的。”雷蒙德说。他露出了一个很久未见的微笑,“但我并没有改变决定,让她停止查案。”

“是因为你怕觉得尴尬吗?”

“我倒没有这样想过。”

“当萨比奇搜集有关波尔希莫斯女士所有案件的资料时,你就没有想起来,你曾经去过她的办公室,偷拿了一份文件放在你自己的抽屉里?”

“大概是忘记了。”

“你不是蓄意隐瞒吧,雷蒙德先生?”

“不是。”

“当时你正在参加竞选,是不是?”

“是的。”

“竞选形势非常激烈吗?”

“非常激烈。”

“后来,你在竞选中失败了,是不是?”

“是的。”

“这次竞选中你的对手就是尼可·德拉·戈迪亚先生,他曾经是你们检察院里的一位副检察官,在那里也有很多朋友,是不是?”

“是的。”

“雷蒙德先生,你在这次激烈的竞选中,难道就不担心尼可先生的某一位朋友会泄露风声,告诉尼可,你把一个重要的案子给了和你上过床的助手吗?”

“也许当时曾经想过。谁知道呢?斯特恩先生,当时的情况很混乱。”

“我再问你一遍。”斯特恩说,“关于你和你的下属有私密关系这件事,你是不是在努力隐瞒?”

“我当然不会随便说出这样的事。”

“当然不会,因为大家会觉得你们的这种行为违背了职业准则。”

“也许吧,但其实也不算是违背了职业准则,我们俩毕竟都是成年人了。”

“我明白。也就是说,虽然你们之间有着这样的关系,但你对自己在工作上的判断和决定都还是有信心的?”

“非常有信心。”

斯特恩慢慢朝雷蒙德走去。他走到证人席前面,伸出手,撑着栏杆,和雷蒙德只有几步之遥。

“那么,雷蒙德先生,你来到法庭后,看到这个曾经忠心服务你十二年的人,现在,他命悬一线,你告诉我们,你对他也有一样的信心吗?”

雷蒙德和斯特恩四目相对,我看不清雷蒙德脸上的表情。他终于转过脸,他现在看着尼可的方向,有点胆怯的样子。我不知道他是在寻求帮助,还是在表示歉意。

“我只是希望他当时能对我直言相告,就是这样。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我他和卡洛琳的关系,那么,他的面子上会好过一些,我的面子上也会好过一些。”

一个陪审员说:“嗯。”我听到了,但不知道是谁,其他人都低下了头。我不明白为什么雷蒙德的回答会带来这样的效果。指纹报告、纤维分析报告、我家里的电话记录仍然都还是如山的铁证,但雷蒙德的这个回答,这却成了扭转我们局势的关键。莫尔托和尼可让雷蒙德上庭作证,是因为他是众人的榜样,是一个严格遵守原则和标准的人。现在,一切却出乎他们的意料。斯特恩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成功向陪审团传达了他想要传达的信息,就像他在科琳·麦克加芬案里的表现一样。“那又怎样?”他说,“就算萨比奇先生和死者有过亲密的关系,就算他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那不也就和雷蒙德的所作所为是一样的吗?”我只是出于尴尬,才没有坦白一切,大家都能理解。我没有说出我和她的关系并不代表是我杀了她,前者只是隐瞒,后者才是犯罪,斯特恩将这两者分得清清楚楚。

斯特恩走了,他让雷蒙德继续坐在那里。雷蒙德叹了几口气,拿出一条手帕。斯特恩回到我们桌子旁边时,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也用一只手压住了他的那只手。这只是我下意识的举动,但一两个陪审员注意到了,他们似乎很赞赏我们之间的这种默契。

“让我们再说说另一个话题,雷蒙德先生,你是怎么认识萨比奇先生的?”

斯特恩一边问,一边朝雷蒙德走过去,我在桌子下面朝他做手势,我忘了告诉他不要问这个问题了。

“或者,我们不要再纠缠过去的历史了。”他立刻装作很随意地改口了,“如果法庭允许,我收回这个问题。实际上,法官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先去午餐,下午再继续。”

“没问题。”拉伦说。在雷蒙德的这番证词之后,他显得特别清醒。在他离开法官席之前,他看了雷蒙德一眼,雷蒙德还是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