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 不能说出的真相 第四十节(第4/5页)

利普兰泽叹了一口气。

“你有什么感受?”

“很奇怪。”我摇摇头,“你知道吗,我看着她。她就在这里,帮我做晚饭,帮奈特做晚饭,还抚摸着我。然后,我突然明白了,我快要疯了。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完全不敢相信。有时候,我觉得,一定是莫尔托在陷害我,是他让我觉得巴巴拉是凶手。我翻来覆去地想,我多么想听到尼奥说,当年接受贿赂的就是莫尔托。但是,你知道吗,当最后我知道了真相时,我反而不惊讶了。”

“你不想看到她受到惩罚吗?”

我咬紧嘴唇,慢慢地摇着头。

“我做不到,利普兰泽,我不能这样对奈特,我们都已经受到了惩罚,我已经不欠任何人什么了。”

“你就不担心孩子和她在一起吗?”

“这我倒不担心。”我说,“巴巴拉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反而好很多。孩子能让她保持理智,她也需要有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在她身边,而奈特就是这样的人。我一直都知道,我不可能把他们俩分开,如果我真这样做了,对他们俩都没有好处。”

“至少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会赶她走了。”利普兰泽叹了一口气,“唉!”

我坐在利普兰泽开始坐着的椅子上,说:“我还要告诉一件你会觉得惊讶的事,是她自己要走的,我并没有赶她走。说不定再过六个月,我会在半夜惊醒时,把睡在一旁的她掐死。但现在,我还是想努力挽回一下。虽然她很疯狂,但必须承认,她是为了我才去杀人的。在这件事情上,我和她都有责任。”

利普兰泽笑了。

“唉。”他说,“你还真是招女人喜欢。”

“你觉得,我还想和她在一起是疯了吗?”

“你是在问我的意见吗?”

“当然是。”

“你最好还是离开她吧,你对她够宽容了。你觉得这些都是巧合?”

“为什么这么说?”

“你对这整件事的看法就不对。”

“举个例子?”

“比如说,你的指纹,是在那只玻璃杯上的,对不对?”

“对。”

“巴巴拉怎么可能觉得,只有你一个人会知道玻璃杯上是你自己的指纹呢?你又不能自己去比对,你得把它送去化验室。也就是说,一定会是其他人查到是你的指纹。”

“是,但我当时是犯傻了。巴巴拉觉得我应该能认出那只杯子,我不会把它送去化验室的。”

“这么严重的一桩谋杀案怎么可能会让你遗漏证物?”

我愣了一会儿,“也许,她觉得他们根本比对不出我的指纹,她只是把我的指纹留在上面,免得我去告她的密。”

“好吧。”利普兰泽又说,“但化验室那边还在分析精液,还找到了你家的地毯纤维。”

“但这些证据并不能确认我就是凶手。”

“那如果有人查了你家的电话记录呢?你自己也说,巴巴拉可能知道你曾经在家里给卡洛琳打过电话。她为什么要趁你在家的时候给卡洛琳打?为什么不用公用电话打?你怎么就确定,她完全不知道警方能查到电话记录的事?完全不知道自己留下了地毯纤维的事?完全不知道你的指纹有存档的事?毕竟,她听你说了十二年的破案故事。”利普兰泽把剩下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哥们儿,你对这件事的看法是错误的。”

“是吗?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巴巴拉一方面想让卡洛琳死,另一方面想让你背上这个黑锅。如果要我说,我觉得,她完全没有料到的是,你居然打赢了这场官司。”

利普兰泽拖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我俩现在面对着面坐着。

“我敢打赌,当雷蒙德让你去查这个案子的时候,她肯定生气极了,她一开始并没有料到案子会是你负责。你是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并不负责凶杀案调查,你也没有时间。在雷蒙德参与竞选期间,你要管理整个检察院的各种事务,她觉得,雷蒙德不可能让你去负责调查,她只知道,雷蒙德应该不想让这件事四处传播。他会想让整个调查处于自己的监控之下,他大概会在警局特别挑选一名信得过的警官。我猜,巴巴拉觉得,这个聪明的警官一定能查到,凶手就是你。这个警官会很有经验,他会分析现场打开的门窗,分析化验室的验尸报告,他会发现这一切都是一个局。反正,他会是一个绝顶聪明的警官。巴巴拉以为会是这样,而且,这个警官还会非常了解你,曾经陪去你献过血,知道你的血型,说不定还知道你和死去的卡洛琳曾经有过亲密的关系,还知道你家的地毯是什么颜色。”利普兰泽突然停下来,他看着客厅外面,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哈欠,“是的。”他说,“巴巴拉认为,如果是我查清这个案子,亲自带着手铐来逮捕你,那样才能让你伤得更深,这就是我的想法。”

利普兰泽冷静地盯着我。然后,他点了点头,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这也是有可能的。”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也曾经想过,但她说了,她并不想这样,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计。”

“这话什么意思?”他问,“她难道没有预料到,你肯定会接受调查吗?我是说,你以为她会对你说什么?说‘亲爱的,如果有必要,我一定会坦白一切救你的’。那你会怎么做?难道真去告发她?”

“我不知道,利普兰泽。”我看着他,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十五分钟之前,你还以为是我杀了卡洛琳。”

他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又说了一遍,“但有两件事,我是确定的:第一件事是她杀了卡洛琳,第二件事是她很后悔,我相信她是后悔的。”我坐直身子,“不管怎么说,如果我去告发她,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说到告发,你有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律师吗?”

“当然没有。案子结束后,我觉得,斯特恩好像有点明白了。有一天晚上,他跟我说,打算让巴巴拉出庭作证,但我很清楚地感觉到,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这样打算,只是为了套我的话。那个大男孩肯普,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他知道那份电话记录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我绝对不会告诉他们真相,不会让他们在我和我妻子之间作出选择,选择到底应该保护谁、牺牲谁。我不想那样去打赢官司。我说过了,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失去妈妈。再说,就算她坦白了,也不见得能帮我洗脱罪名。如果我坐上了证人席,说是巴巴拉杀了卡洛琳,尼可就会说,这是我策划的一起完美犯罪。说我和巴巴拉婚姻不幸福,而我是一名检察官,我对案件的侦破和起诉体系了如指掌。说我痛恨女人,恨卡洛琳,也恨巴巴拉,但我爱我儿子。如果我和妻子离婚,我肯定得不到儿子的抚养权。所以,我才策划了这一切,让这看起来像是巴巴拉陷害我的一个局。包括在玻璃杯上留下她的指纹,包括用注射器注射了我的精液。也许,尼可还会说,我是利用巴巴拉自保,在自己形势不妙的时候,把她推出来分散大家的怀疑。说不定,很多陪审员都会这样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