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 异睡症(第2/11页)

  据赵喜虹说,孙宝宝在昨天黄昏时分入住,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李丽,按惯例他留了一份身份证复印件。孙宝宝进入房间后就把门关严,一直没出门,也没和别人说过话。他感觉孙宝宝和其他游客不大一样,有些好奇,却也仅是一闪念而已,没有深究。按规定孙宝宝应该在今天上午十一点前退房,可是快正午时她的房间里还没有一点动静,赵喜虹就去查看,见她房间的门虚掩着,室内隐隐散发出血腥的气息,他敲了一会儿门无人回应,就把门推开一些,探头进去张望,哪料到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陡然映进眼帘,吓得他掉头就往自己房里跑,惊魂稍定后拨打电话报警。

  赵喜虹的表达能力很差,又有些魂不守舍,这段话翻来覆去地说了几遍才说清楚。

  沈恕一边聆听一边观察赵喜虹的表情,以判断他是否有故意隐瞒或欺骗性的陈述,等他话音落下后又问:“昨晚这里住了几个客人?有没有留下身份证复印件?”

  赵喜虹苦着脸说:“现在不是旅游旺季,昨晚就住了两拨客人,除去被人杀死的那个女的,还有两个小年轻,一男一女,都二十来岁,像是大学生,住在正房,就在我隔壁,他俩一早就退房进山了。身份证复印件倒是都有,政府三令五申,没有身份证的不能留宿,我也不想惹麻烦不是?谁料想还是摊上了这档子事。唉,今年运程不好,算命的程瞎子年初就和我说过,他劝我捐两百块钱请个挡煞符,我一时眼皮子浅,没舍得出这份钱,结果真就出事了。要说有些事你不信邪不行——”

  沈恕不理会他自我检讨,打断他说:“昨晚你院子里的大门上锁没有?夜里听没听到厢房这边的动静?比如敲门声或叫喊声之类。”

  赵喜虹摇摇头,说:“为方便客人进出,大门从来不上锁,门上有个挂钩,搭上就行,野猫什么的就进不来。昨天夜里没听到什么动静,我这人睡觉很实,客人也没什么事麻烦我,通常都是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沈恕盘问了好一会儿,赵喜虹有问必答,虽然口齿不清楚,但回答得滴水不漏,不知是心里坦荡,还是早有充分准备。

  沈恕问他要了另外两名住客的身份证复印件,又让赵喜虹脱下鞋子,在一张白纸上留下赤足足印。这让赵喜虹有些意外和害怕:“你们不是怀疑我杀了人吧?”

  沈恕看出他是老实人,胆子小,不想他为此担上无谓的心事,就说:“这是警方的例行办案程序,等找到那两名住客后,也要提取他们的脚印。只要不是你作的案,无论如何不能算到你头上。”

  赵喜虹似懂非懂,虽有抵触情绪,仍老老实实地在纸上踩了两个脚印,踩完后还认真端详一会儿,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脚印完整无误,不至于误导警方而惹祸上身。

  在沈恕调查赵喜虹期间,一辆乳白色的电视台采访车急吼吼地驶到农家院大门前,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红衫粉裤,一看即知其个性张扬的女人,正是我那拐了八道弯的亲戚,在电视台做法治栏目主编兼主持人兼记者的表妹程佳。

  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见到我就半真半假地埋怨:“出这么大事你也不通知我,要是被别的媒体抢了独家,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程佳掺和的案子多,还曾配合警方破获过几起重大刑事案件,居功自傲,竟俨然以警方的一员自居。我也不好在众人面前驳她面子,就笑着附和她说:“我没通知你,你这不是也来了吗?你在警队里有这么多眼线,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程佳听我这么说颇有几分得意,却似抑实扬、以退为进:“亲姐姐,你太瞧得起我了,没有你照顾,我们栏目哪能成长得这么快。”

  我撇撇嘴:“这马屁我不接受,原封返回,你的节目好坏与否,和我扯不上半点关系。”

  程佳瞪起眼睛,貌似要把这话题继续下去,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打量一圈已经收拾干净的现场,悻悻地说:“到底还是来晚了,拍不到什么有冲击力的画面。”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倒像是由于我的疏忽才导致她拍不到画面,我虽然问心无愧,也只好补偿她一些“猛料”,透露了被害人的部分信息。

  程佳听到“孙宝宝”这个名字时怔了怔,说:“听起来耳熟。”忽然有些惊诧地说,“不会就是那个孙宝宝吧?超级美女,和我有过一面之缘。”

  程佳整天东奔西跑,在这座城市里人脉很广,她这么一惊一乍,勾起我的兴趣,于是问:“你认识她?”

  程佳说:“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一年前我做节目采访过一个在省公安厅对面经营公安器材的女人,名字就叫孙宝宝,年轻貌美,生意又做得很大,所以有些印象。”

  省公安厅对面有一排门市,都是经营公安器材和消防器材的公司,业主都是有些社会关系的主儿。孙宝宝如果真在那一带做生意,这案子又多了点意思。

  现场已清理干净,程佳拍了些农家院的内景外景画面,索然无味,她非要拍尸体的镜头,就跳上车,直奔殡仪馆而去。这份执着的“狗仔”精神,让人感觉好笑又佩服。

  2

  2013年3月28日黄昏。

  楚原市刑警支队。

  比对过赵喜虹的赤足足印,与命案现场的血脚印相去甚远。虽然在案情明了之前,尚不能完全排除赵喜虹的作案嫌疑,但至少眼下他不是重点调查对象。

  冯可欣走访回来,取得了被害人孙宝宝的详细资料。正如程佳所说,孙宝宝生前是“松江省警用器材批发公司”的法人代表,未婚,独居,在省公安厅门前有一家面积约三百平方米的门市,在市中心的建铭大厦长期租有一层写字楼,名下有一套五房三厅的高档住宅及两辆豪车。以她二十七岁的年纪,算得上年轻有为,身家豪阔。

  孙宝宝是贵州人,父母均为下岗工人,她在楚原没有家人和亲戚。侦查员们根据冯可欣提供的线索,在千岛湖度假区停车场找到孙宝宝的座驾,一辆市价两百七十万元的红色跑车。根据车轮上的泥土痕迹,可以确认孙宝宝在昨天下午正是驾驶这辆车去往千岛湖度假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