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再次心动(第2/3页)

她也不需要知道。

桑枝飞快地跑回自己家,一如昨天晚上那样,还没来得及听桑天好说些什么,她就已经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她垂着眼帘,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好久,面庞上的温度久久未散,胸腔里的那颗心也在提醒着她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从那个暴雨天之后,桑枝的那段暗恋就已经无疾而终。

但这夜,她捂着自己的胸口,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时,那样急促的心跳却在告诉她,

她为着同一个人,心动了两次。

住在对面的那个少年,他孤僻冷淡,却养着一只狸花猫,他有着这世上最好看的眉眼,是桑枝只看了一眼,就顷刻沦陷的存在。

但在那个暴雨天里,少年沾衣未湿,宛如水墨画里一抹空洞的留白,将她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美好想象毫不留情地击碎。

桑枝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再一次喜欢上他。

曾经她以为他是恶鬼,是食人精魄的孤魂,是她永远都不敢再靠近半分的存在。

可那些,说到底不过是她对他浮于表面的浅薄印象。

他也曾赤诚纯粹,眼底有光,可是这个世界对他不够好,将那许多的不幸,都加诸在他的身上。

或许从那第一场雪开始,当她偷瞥身旁少年明净白皙的侧脸时,他之于她,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当桑枝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在她窗外的那条窄巷里,有一个少年缀夜前来,穿过巷子,在她对面的那个小区楼下站立良久,最终还是走进了那栋单元楼里,上了三楼,就停在那道锈迹斑斑的门前,手指摩挲着那把钥匙的纹路,却迟迟没有开门。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将钥匙插到钥匙孔里,手腕一转,转动门锁。

猫叫声忽然传来,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清晰。

借着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孟清野朦胧中瞥见了客厅里有一抹模糊的影子,于是他愣在那儿,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冷透凝固。

这个房子明明已经锁了十几年。

两岁的他从这里走出去,从此就再也没有踏进过这里一步。

因为这里,是他父母惨死的地方。

是他一直以来,都无法面对的地方。

但今夜,他却分明在客厅里,看见了一抹身影。

“你……是谁?”

孟清野站在那儿,隔了好半晌,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果然还记得。”

容徽似乎对于他的出现,并没有分毫讶异,他反而显得出奇的冷静,手里攥着几颗棋子,任由它们一颗颗地掉落在棋盘上,碰撞出清晰的响声。

他扯了一下唇角,语带嘲讽,“真难得。”

“你……”

如果说孟清野仅仅只是因为心怀猜测而来到这里,那么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他那些看似荒唐的猜测,竟都是真的。

从那个叫做“容徽”的少年出现在教室里时,孟清野看着他的那张面庞,就已经开始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曾经年仅两岁的孟清野,失去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惨死的那天,他就坐在那一片斑驳的血色里,无助地哭喊。

那是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的画面,从两岁时,就已经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时哥哥站在玄关的影子,还在他的记忆里留有分毫的印象。

孟清野明明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却仍旧记得哥哥那双过分平静的漆黑眼瞳,好像所有的光芒都始终没有办法在他的眼底留下一丝剪影。

小小的孟清野从睡梦醒来,朝他伸出手,哭着喊他“哥哥”,可他却始终无动于衷,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他被鲜血沾染了衣裤,也静静地看着他的爸爸妈妈脖颈间流出来的鲜血氤氲而生的热气渐渐消散,冷透。

直到警察的到来,直到他的外婆声声哭喊着他爸爸妈妈的名字,一巴掌打向站在那儿的哥哥。

外婆嘶声力竭的怒骂哭喊都已经成了他脑海里很模糊的记忆。

哥哥死在他的父母死后的第二天。

年仅十七岁的他割腕自杀,孤独且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房子里。

没有人救他,也没有人在意他。

对于他的哥哥,孟清野并没有多少有关于他的清晰记忆,但是他知道,自己脖颈间刻着“容徽”两个字的玉坠,原本是哥哥的东西。

在外婆保管着的他的父母的遗物里,孟清野也找到了一张哥哥的照片。

站在领奖台上,眼眉清隽的少年如画一般,可那双眼瞳却偏是空洞的,就像是永远失去了星子点缀的浓深夜幕,再也不会有天光乍破的那一刻到来。

那是孟清野如今保有的,唯一一张有关哥哥的照片。

哥哥死后的许多年,在外婆的嘴里,他仍是那个杀害孟清野父母的嫌疑犯。

外婆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任由自己的女儿女婿养出来这么一个失心疯的杀人犯。

当年那桩悬案虽然到现在仍然没有查到凶手,警方也同样没有证据证明容徽就是那个凶手,但他却是到死,都仍旧没有洗脱嫌疑。

“你……没有死?”

孟清野浑身僵硬地站在那儿,始终挪不动一步。

但他想起林市墓园里的那块镌刻了“容徽”这样的字迹的墓碑,想起外婆说过亲眼见他被火化,被埋入那墓碑地底……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即便他活着,那么为什么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他如今的模样,却仍和他一直留存着的那张照片上的轮廓别无二致?

仿佛岁月,从未在他的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即便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里,容徽也仍然看清了他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容,于是他嗤笑一声,也懒得同他说话。

蹲在棋盘边的狸花猫一直警惕地盯着那个站在门口的少年,圆圆的眼睛还闪着光。

也许是因为儿时就已经窥见了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知道了许多看似虚玄却是真实存在的事情,所以孟清野也才会在学校里,见到容徽的那一刻,产生那样大胆的猜测。

他到底是人是鬼,孟清野并不清楚。

但他偏偏,就好端端地坐在那片昏沉的光影里,坐在那个小桌旁,那上面摆着的棋盘,也曾在他年幼时的记忆里留下过半寸影子。

哥哥总是沉默地坐在小桌旁练棋,小小的孟清野望见过太多次他的背影。

“我的父母,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来一直困扰着孟清野,他总是会在许多个深夜里,深深地凝视着自己脖颈间挂着的玉坠,盼着自己能再多想起来有关于哥哥的记忆,他才好借此判断,他到底是不是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

容徽听见他的这句话时,那双眼睛里也许终于有了几分情绪波动,半晌,他才偏过头,终于肯好好打量起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