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谋划(第2/3页)

部曲目瞪口呆。

别看沈老太爷现在慈眉善目,实则他也是个说一不二的铁腕人物。年轻时他的嫡长子要夺权,最后还不是被流放到偏僻之所,荒凉终老?

沈佛心虽然是老太爷嫡孙,可要论继承权,他可远远排不上号。

整个沈家?这也是敢说的?

部曲暗暗叫苦,怨自己多嘴,听了不该听的消息。

老太爷笑眯眯:“怕什么?那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戏言。被我拒绝后,佛心就专心在外修行,绝口不再提这事。再强大的修士也终究是一个人,他有能耐度化十万厉鬼,但若想坐在老夫的位置上谋划天下众生……他还嫩着呢。”

“只不过……谢九那‘平京第一’的名头,说不得是可以叫佛心来摘下的。”

……

当沈家老太爷手捧香茗,于宅院之中指点天下时,上西京的谢家一派风平浪静。

这风平浪静是一种世家气度的彰显,便是此刻有大军兵临城下、叫嚣要砍了谢家家主的头了,谢家人还是会这么平静。

这是千年世家的底蕴。

谢家家主、谢九的生父——谢彰,刚刚指点过小辈的书法,用温热的帕子擦了手,在书房里同三弟说话。

“……沈家还想趁机推举沈佛心,取九郎而代之,却不知道沈佛心已身陷大阵中心。”谢彰微笑道,“说来,以一己之力庇佑平京,于小国师而言也可算是功德一件,不辱没沈氏门楣。”

谢三爷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阿兄,还是叫妙然回来吧。那孩子素来崇敬九郎,叫她去监视九郎,难免受九郎冷眼,她必会十分难受……”

谢彰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冷淡下去。

“三弟,莫要叫他那个名字!谢家嫡系郎君,为了那等上不得台面的癖好,竟然宁愿冒充庶女的名头,真是丢尽了我的脸!”谢彰满面冷然,“要不是看在他听话的份上,我早就……”

“阿兄!”谢三爷有些惶然,“我们不是说好,就让妙……就由十一郎去?他的天赋非比寻常,如果不是他,我们如何能制住沈佛心?就为了维持禁制,他现在身体比平时更弱,正该好好休养……”

“三弟。”

谢彰一双狭长的凤眼中,凝出不悦的冷意。

“十一郎同你早夭的嫡女长相相似,你便将他当自己亲女儿看待。但他终究不是你的女儿,身上还留着异类的血脉。”

他淡淡道:“再怎么看重他,你也莫要忘记,再听话的狗……也要不时敲打,才能栓得更牢。”

*

什么狗啊猫啊,世家权力斗争、厚黑平衡之类……谢蕴昭都一概不知。

她也不知道沈佛心究竟有没有心气。

她现在只知道,隔壁新增的邻居十分阴阳怪气。

“我叫王和,是王离的堂弟。”

谢蕴昭再一次翻到墙头时,看见手边插着几片碎陶瓷片。如果她是个普通人,说不得会被碎片划伤手掌。

再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陌生的青年站在王离的小院中。

对方盯了一眼她的手掌处,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遗憾的神色,并说出了以上那一句自我介绍。

谢蕴昭坐上墙头,将陶瓷碎片一一拔出来,放在掌中端详片刻。裂口很新,显然才碎不久。

她拿起一片碎片朝青年扬了扬:“你放的?”

“那是什么?我不曾见过。”

话虽如此,他的脸上却有一丝微妙的、恶劣的笑意。

自称“王和”的青年阴郁瘦弱。他的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纸,脸则比纸更苍白,五官也极纤弱,但那一双眼瞳的范围却比常人更大一些,黑黝黝地盯着谁瞧时,很有些渗人。

“你就是许云留?我听人说起过你。”

他朝围墙的方向走了几步:“苍梧书院的人说,你与阿兄关系很好。”

谢蕴昭上上下下地抛着碎片。

在王和即将迈开下一步时,陶瓷碎片被她挟在两指之间。再微一用力……

呼!

碎片破开夏日的风,从王和耳边飞过,钉在他背后的草地里。

呼!

又一枚碎片飞来,钉在青年鞋履前不到一寸的泥地里。

王和陡然停下脚步,眼神阴沉地看过来:“你竟敢……”

“什么,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哩。平京的天气好奇怪哦,不光会下太阳雨,还会下陶瓷碎片雨。”谢蕴昭煞有介事地说,“这位郎君,你受伤没有哩?不过看你印堂发黑,想必连陶瓷碎片都不想砸中你。”

王和;……

“你……”

谢蕴昭顾自笑眯眯:“你叫王和?好名字好名字,十分有特色。你阿兄叫王离,所以你们是不是还有个外号,叫‘和离兄弟’之类的?”

王和:……

王和呼吸沉重、不甚规律,显然是普通凡人,身体还不大好。谢蕴昭有仇当场报完,就对他失去了兴趣。

“王离不在?”她懒洋洋地问。

她本打算让王离给她打个掩护,好让她装病请假,抽空出城一趟。她十天后要在平京城里搅动风雨,顾虑自己照看不了赵冰婵等人,便想出城看看荀师兄能否出手。或者,最好有师门来人,可以里应外合。

听闻修为到了第七境玄德境,便可以斩出神念、化为身外化身,变出另一个自己,想必十分方便,可惜距离她太遥远。

王和睁着黑黝黝的眼睛,探究地看着她。

“我走了。”谢蕴昭说。

“等等……!”

王和苍白如纸的脸上,显出一种犹豫和挣扎的表情。最后他下了决心,小声问:“你能不能……能不能教教我,你是怎么让阿兄喜欢你的?”

谢蕴昭默默地看着他,再默默地举起一只手,对着阳光看了看自己的衣袖。

“我没有断袖之癖哩。”

“你……我不是那个意思!”王和有些气恼,“阿兄他,他很少……从没有亲近过谁。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蕴昭想了想,很快有了一个一箭双雕的主意。

顿时,她满面笑容地说:“好说好说,教你嘛当然可以,不过——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哩?”

王和毫不犹豫:“多少银两?”

“谈钱太俗气哩。你阿兄天人之姿,怎么能用钱玷污他哩?”谢蕴昭一本正经。

王和却两眼放光,重重点头,生出三分敬服:“说得不错,有见识!那……你想要什么?这世间也没什么东西,可以配得上阿兄。”

他竟陷入了十分认真的思索之中。那纠结不决的模样,竟很有几分单纯天真之感。

谢蕴昭更加笑眯眯,心想孩子是个好忽悠的,这就好。她说:“你只需要证明你的诚心就行哩。”

王和犹疑:“诚心……?怎么证明?”

谢蕴昭抬头看了看灼灼艳阳,再低头看看瘦弱的青年。她跳下墙,勾勾手,示意王和到躺椅上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