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篇 化灰案 第九章 立威、求娶(第2/3页)

“这话敢混说?你若愿意,过了这阵,我就去你哥哥那里提亲。”

“过了这阵?”珠娘眼里忽然一冷,“你在打我爹那些钱的主意?”

“你说啥?”王哈儿心思被说破,一慌,但迅即笑着掩住。

“我爹那些钱若找不见,你仍娶我?”

“那是自然,我不是说来耍,是实心话。”王哈儿自己都觉着语气发虚。

果然,珠娘眼里升起一丝悲意,眼圈随即红了。

王哈儿忙补充:“这么些年了,我始终念着当年的情分,想忘都——”

话没说完,店长温长孝已经走了进来,珠娘忙低头转身走了。

太阳光照着军巡铺院子,一片亮静,胡十将和那五个禁兵仍在睡觉。

只有雷炮,独自蹲在院里一只旧木盆边,一边低声骂,一边洗着萝卜,准备晌午的饭。擦汗时,无意中一扭头,瞧见外边街上一个人走了过去,他忙撂下萝卜,追了出去:“阿五兄弟!”

“哦?炮哥?”阿五回头见是他,眼里顿时闪出笑。

阿五是香染街口秦家解库的伙计,雷炮父亲的钱就是放在他家。自从他父亲化灰不见后,雷炮已经往秦家解库跑了许多趟,去问父亲的那些钱。但那个店主严申始终只有一句话:“你爹的钱早就取走了。”

雷炮自然不信,却始终不知道父亲究竟放了多少钱在他家,又找不见契书,气得没法儿,想告官都不成。他见店主严申那里撬不开嘴,便瞄上了伙计阿五。谁知道阿五的嘴也被缝死了一般,雷炮前后花了许多钱、偷送给他许多酒菜物事,阿五都先坦坦然享用,而后鬼灵灵推拒,始终掏不出一个字的实情来。

“阿五兄弟,你这是去哪里?”

“严店主想吃十千脚店的酒蒸鸡,让我买去。”

“我陪你去。”

“好啊。不过,今天不能陪炮哥喝酒,店主有朋友来,等着呢。”

“我也得忙着煮饭。酒蒸鸡的钱我来付,你自己想吃啥,尽管跟哥哥我说。”

“这咋成?总吃炮哥的。”

“这苍蝇头般一点小钱算个啥?你若是帮哥哥我讨回我爹那笔钱,莫说酒蒸鸡,汴京七十二家正店,你天天轮着吃,哥哥也陪得起你!”

“唉!这事我不是早就说了?我真的不知道!”

“你别哄哥哥我,你天天守店,我爹又每个月都去你店里放钱,你会不知道?”

“炮哥你别为难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好!咱们撕开窗纸,明白说吧,你到底要抽多少才肯说?”

“若真是你家的钱,自然该归你,我一文都不敢摸啊。”

“阿五兄弟!”

“炮哥,我真是啥都不知道!”

“许多人都见过我爹背着钱袋,去你家店里,你会没见?会不知道?”

“我得赶紧去买酒蒸鸡!”

阿五转身跑了,雷炮气恨恨望着他,心里那个疑问越发确凿了——我爹不过是个老工匠,平白谁会使妖法暗算他?除非是为了那上千贯的钱。那些钱的底细,只有解库的店主严申和伙计阿五才最知情。我爹若不在了,那些钱也只有他们能得。一定是他们和那姓牟的妖人合伙,谋害了我爹。

我一直找寻那个姓牟的,却没想到解库这两个人,看来该想办法查查这两人,才是正路。

梁兴空腹跑了一早上,跑得虚火都冒了上来。

他走进严老儿的茶棚,在河边那个空座坐了下来,要了一碗茶、一碟麦糕,边填肚子,边从头思寻整个事件。

他们若单是想要我死,只需要瞅个空子,或使毒、或放蛇,总能杀掉我。完全不必费这么大周章。看来,让我死,只是目的之一,蒋净恐怕比我更加要紧。他们诱我上船,杀掉蒋净,是一箭双雕的计谋。

但是——要杀我和蒋净,分别下手,要更简便些。何必非要弄到一处,费力做这么多布置?万一有个小闪失,便两头失算。他们这么做,自然有不得不如此的缘由。他仔细想了一阵,里面有许多疑窦,都难以解开,只能先一条条列在心里。

一、蒋净明明早已逃亡,为何会忽然出现在汴京?

二、蒋净在钟大眼的船上,是碰巧,还是特意安排的?

三、蒋净死在那只船上,钟大眼为何没有报案?

四、钟大眼夫妻、几个船工以及蒋净的尸体去了哪里?

五、昨夜是谁偷偷划走了那船?

梁兴又想了想,发现还有一条更古怪:他们诱我上船、杀掉蒋净,自然是要嫁祸给我。我虽然无意杀人,蒋净却死了,又有好几个人看到我上了那船。说起来,他们的计谋得逞了,只要报官,我自然逃不掉杀人罪名。他们却毫无动静。难道我走后,船上还有什么要害,让他们不敢声张,将船偷偷划走了?

梁兴从来没遇见过这么难解的疑团,自己又莫名其妙被卷进去,背上了杀人罪名,性命也时时受到威胁。想到这些,他不由得有些焦躁,一不小心,把茶碗打翻在地上,摔碎了,周围几个喝茶的都惊了一跳。

梁兴忙警醒自己,兵处危境,先定其心。这时越发不能乱了神、散了气。

他定了定心神,让严老儿重新换了碗茶,又细想了一阵,忽而想到一条:事情是由蒋净而起,那些人如此耗力费神、设局杀他,这个蒋净恐怕不单是杀死我义兄的凶手,身上一定还藏着其他干连。自己对他所知太少了。

梁兴第一次听到蒋净的名字,是听到义兄楚澜被杀的噩耗。

梁兴结识楚澜,是进禁军第二年。当时是盛夏天,梁兴和甄辉等营中几个朋友一起来东水门外游逛,走热了,便进了这旁边的温家茶食店。营中不许饮酒,诸人都馋渴了许多天,狠要了些酒肉,猛吃痛饮起来。正吃得酣畅,几个人说笑着走了进来,选了他们旁边那张桌,也点了不少酒菜,共推一个年轻公子坐到上座,称他“楚二官人”。那几人都争着敬他,纷纷道贺:“楚二官人竟连张鳅儿都赢了!”“那张鳅儿在京城相扑社里,也算得上人物了!”“排号的话,张鳅儿就算进不了前十,前二十绝跑不出。”“他那一招‘水底掀’,上回连齐牛三都失了手。”

梁兴听他们说相扑,不由得扭头去听,张鳅儿、齐牛三都是京城有名的相扑手,他在瓦子里看过他们比试,功夫的确都不俗。那个年轻公子能打败张鳅儿,自然也不弱。梁兴不由得望向那个楚二官人,见他体格强健、眉眼阔朗,果然很有些轩昂雄劲气。

军头司每一旬都要举办相扑、枪棒格斗检阅,梁兴进了禁军后,很快便被选为营中相扑手,四处较量,已经赚到不小的名头。这时见到楚二官人,不由得有些技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