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2页)

布魯斯走过蓝色大理石砌成的小壁炉架,里面放着一台电热器。他从壁炉架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又从火柴盒里取出一根火柴,稳稳当当地把烟点燃,将燃尽的火柴扔进炉膛。

“嗨,你们俩。”他说。

贝莉尔还是缄默不语。不知怎的,丹尼斯·福斯特只觉得自己的神经如同咬钩的鱼儿一般抽搐不停。贝莉尔定定地盯着布魯斯太阳穴上那块淤青,布魯斯也注意到了。

“这个?”他摸了摸,笑声在阴郁的屋子里回响,“我从来都是头笨牛,贝莉尔。在楼下吧台多喝了一两杯,上来后就撞到了卧室的那扇门……”

“布魯斯,”女孩说,“你为什么一直对我撒谎?”

沉默良久。

“对你撒谎,天使脸蛋?”

“你那块淤青是被人用石头砸的。为什么撒谎?”

“喔,”布魯斯咕哝着,似乎他原本还以为贝莉尔另有所指。微笑还挂在他脸上,但眼里却蒙上了遮不住的紧张。“一如既往,我演得又有点走火入魔,天使脸蛋。这还不都是因为你没来指点我嘛。”

“不错,”贝莉尔同意,“你的确是入戏太深了。”

(看在上帝分上说点什么吧!如果这女孩要爆发,就让她爆发好了。但别像现在这样!)

贝莉尔打开手包,缓缓展开那张信笺。

“‘务必尽快来此’,”她大声朗读布魯斯写的信,“‘现不便解释,但我已麻烦缠身。我需要你’。”

“别在意那个,”布魯斯不耐烦地说,忙忙吸了一口烟,“写这封信那天晚上我情绪比较低落。”然后他冲口而出,“这该死的‘试验’……!”

“对,”贝莉尔说,“这个试验。如果你果真要那女孩和你私奔成婚,难道不觉得这也玩得太离谱了吗?”

布魯斯看着她。

他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他以一贯那种诚实的姿态默认了。

“我爱上她了,”布魯斯直截了当而又不容置疑地摊牌,“我这次是真心实意地陷了进去,就像个刚满十八岁的毛头小伙子。她是最甜美的……”

布魯斯深深吸了口烟,一口真气于胸中盘旋,踱到长沙发旁,瞥见了“天才与罪犯”这个标题,便信手抓起书甩到房间另一头去。他又坐下身来,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将脑袋深深埋进手中。

“贝莉尔,”当他重新抬起头来时,话音听来是如此真挚温暧,“我是一条猎犬,这你也知道的。我该写信给你说清楚。达芙妮甚至还弄来他老爸的打字机,好让我回复自己的信件(你看她有多贴心啊)。但你很清楚我是怎样一个人的。”

“不错,”贝莉尔说,“我渐渐开始看清了。”

“还有你,丹尼斯!你也是对的!”

丹尼斯的嗓子眼更干涩了。贝莉尔这种极不自然的冷静只怕维持不了太久。

“‘你不能拿别人的生命和感情开这样的玩笑’,记得么?你在化妆室里是这么对我说的。上帝啊,的确不能!”布魯斯用拳头捶着膝盖,“现在我竟然让周围每个人,包括我深爱的这个女孩的父母,都相信我就是罗杰·波雷……”

“真是妙极!”贝莉尔说,“那何不告诉他们你根本不是呢?”

布魯斯审视着自己握紧的拳头。

“因为我不能。”

“为何不能?”

“我告诉你,我就是不能!现在还不行。如果我要用那种唯一妥当的方式拉下帷幕,洗清自己并且——”他夹着香烟的左手在空中晃动,又狠狠吸了一口烟,这估计让他的脑袋有点飘飘然,“你不会明白的,”他悲伤地说。

“不会吗,布魯斯?”

“那老头恨透了我,真该死!”布魯斯说,“他有什么资格对达芙妮呼来喝去?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乡绅而已;何况掌握全部财产的是达芙妮的母亲。

“但我喜欢让事情顺顺利利的,我可不愿到头来不得不告知未来的姻亲我是在跟他们开玩笑;除非有办法妥善地让这出戏落幕,并博取他们的谅解。

“贝莉尔,达芙妮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她说她发现那老家伙在擦拭一把左轮手枪,就像通俗剧里的情景那样。如果他和我耍什么把戏,我可会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但那就不好收场了。伦维克中校已经要求我周一之前就搬出旅馆。就连齐特林那厮也……”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布魯斯,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天使脸蛋,到底要我重复多少次?我不能!也许今天早上我还有机会。我就直说了吧,我本打算让一切都到此为止的,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现在不行?”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丹尼斯·福斯特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布魯斯站起身,向丹尼斯伸出手,微笑像蜡一样僵硬地爬过面颊。这是一个饱含痛悔与懊恼的笑容,一个祈求对方万勿动气的笑容;但与此同时,也是发自一个饱受误解之人心灵深处的笑容。

“唔,你看,”布魯斯说,“我卧室里有个死掉的女人。”


①The Radio Times,1923年创刊,最初刊登BBC广播节目的内容,后来也开始刊登电視节目内容,是世界上笫一份电視报。

②The New Yorker,1925年创刊,是一份内容涵盖政治观察、人物介绍、社会动态、电彩、音乐戏剧、书评、小说、幽默散文、艺术、诗歌等方面的著名综合性期刊。

③东欧伏尔加河中游地区的居民。主要分布在俄罗斯鞑靼自治共和国,部分散居在克里米亚、西伯利亚等地。另有少数分布在蒙古国。属蒙古人种和欧罗巴人种的混合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