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3页)

“如果你问我,亨利爵士,我会说他是唯一谈吐理智的人,”克拉夫反驳道,“而且他的话对验尸官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我敢说他肯定是。当宵禁的钟声响起,克劳斯里医生肯定会身陷监所,骗人的是小狗。正因为如此,我必须坐下来好好思考思考。”亨利·梅利维尔深吸口气,鼓起胸膛,像古罗马摔跤手在进入赛场前那样环顾四周,说,“没有其他办法,我必须破解本案中的飘浮迷局。”

“我将尽力提供帮助,”费雷斯说,“而且,我现在就能提出一种假设。我想,说不定我马上就能帮你破解这个谜局。”

“你?”亨利·梅利维尔夸张地嘲笑道,好像他这位小朋友是一条突然能言善辩的小虫子。

“别这么自大,老爷子。你又不是世上唯一喜欢花招的人。”

“当然不是。但我喜欢的花招和你不同,和贝拉·伦弗鲁·沙利文没关系,和其他……”

让我吃惊的是费雷斯面色微红。虽然他缩回椅子里,用烟斗柄敲着牙齿,但全身上下可疑地僵硬起来。

“我亲爱的康茂德思②啊,”他说,“我和贝拉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我昨天晚上肯定是喝多了,在炉火前吐露了太多秘密。听着,我希望你别把昨晚听到的任何事告诉莫莉,格伦吉。”

“那又如何?”

“就当是我的任性请求吧。”

“我真搞不懂你,”亨利·梅利维尔说,“有时候你的谈吐好像厌倦人世的疲惫浪子,有时候你又像是刚从伊顿公学③回家度假的小青年。”

“根据我的记忆,老爷子,我正想帮你解决谜团。”费雷斯温文尔雅地说,“你说过我们这两位打算私奔的朋友不可能顺着崖壁爬下去?”

“没错。”

“爬下去是不可能,但如果他们跳伞呢?”

亨利·梅利维尔表情严峻地打量着他。

“别说傻话了,孩子,我讨厌听人家说傻话。而且,”他摸摸鼻子说,“我已经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了。”

“这是傻话吗?”费雷斯轻轻地问道,“是无稽之谈?最近我们见过不少身背降落伞的高难动作。我不敢肯定在七十英尺这样短的距离,伞包能不能打开,但为什么全无可能?”

“因为我这么说了!”亨利·梅利维尔拍着胸脯吼道,“如果是训练有素的伞兵,借助特殊的伞包,降落在平缓的平面上,也许还有一丝可能性。那两个人,毫无经验,据我们所知连伞包都没有,在刮着大风的黑夜里降落在崎岖的岩石上,可能吗?不,孩子,完全不可能。”

“那究竞是怎么办到的?”

“那正是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来吧,我们走。”

“不,你别想穿着这身衣服出去!”

“这身衣服怎么了?嘿?是你要我打扮成这模样的,虽然我怀疑你纯粹是为了拿我寻开心。如果……”

“在我画室里穿穿没关系。不过我可没让你穿着它在乡间招摇过市。岂有此理,如果被格伦吉那老头儿听说我放任宾客穿着古罗马人的服装四处招摇,他会怎么说?”

“原来是为了这个,嘿!”

费雷斯不为所动地指着衣服。

二十分钟后,我们站在傍晚昏黃的阳光下,看着眼前丽塔·温莱特和巴里·沙利文在世间留下的最后足迹。

两个人的脚印都踩在鹅卵石镶边的小路中间,简简单单,清清楚楚,让人抓狂。克拉夫警长站在一旁,胸有成竹地抚摸着下巴。费雷斯挫败地坐在后门台阶上。亨利·梅利维尔换上了正常衣物,只有一只脚还穿着室内拖鞋,看起来没那么有攻击性了。他撑着一把老骨头竭力弯下腰,想看清楚眼前的脚印。

“怎么样,先生?”克拉夫饶有兴致地问道。

亨利·梅利维尔抬起头来。

“有时候,”他说,“你和马斯特斯真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像得让我作呕。哦,真不敢相信!脚印果然是真实的,没有作假。”

“你知道,我一直就是这么告诉你的。”

亨利·梅利维尔把拳头撑在胯间。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说,“脚印是脚尖部分先着地?好像我们这两位受害人在跑?”

克拉夫干巴巴地说:“是的,警方注意到了。他们确实是在跑。你从步伐跨度也能看出来。不过跑得不快,也许可以说是急匆匆地赶着路。”

亨利·梅利维尔阴沉地来回摇着头。

“我说孩子,我能不能踩在这些脚印上面走一走?这些脚印是软泥地上唯一保存完好的部分。”

“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我告诉过你,警察局已经保存了这些脚印的石膏模型。”

亨利·梅利维尔从小路这头开始走。虽然自从星期六晚上就没下过雨,泥地仍很柔软,他的脚印深深地陷在地里。他小心翼翼地留神着受伤的脚趾,一瘸一拐地走向情人崖。走到崖边那一小簇隆起的稀疏草丛上时,他刻意向下看了看。光是远远地看人家这么做就让我一阵反胃,不恐高真好,他丝毫不为所动。

“发现什么了吗?”克拉夫叫道。

亨利·梅利维尔转过身,手叉在胯间,身影映在天际,身后刮来的风吹得他衣衫扇起。他左右环视着踩满脚印的宽阔红泥地,其中包括我们几个的脚印和轮椅印辙。他的目光久久落在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几何图案上,突然提高声音顺风叫道:“哦咦!”

“怎么了,先生?”

他举着肥肥的胳膊说:“这片红泥地在人们纷纷前来踩踏之前,地面整齐又光滑。那些鹅卵石图案就像是欧几里德在海边游戏的结果,还有鹅卵石镶边的小径。可以利用这些东西来使障眼法吗?”

“你是说踩着鹅卵石走?试试就知道了。”

亨利·梅利维尔小心翼翼地用右脚跟试了试,鹅卵石一下子就陷进泥地里,不是好现象。

“但是听我说,孩子,这些鹅卵石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嵌在这儿!”

“反正泥地上也种不出什么东西来,”克拉夫指出,“嵌上鹅卵石纯粹是为了装饰。而且,”他欢快地一笑,“在黑暗中也能看到这些石头。”

亨利·梅利维尔脸上露出极度惊讶的表情。他继续摇着头,顺着四英尺宽的小路向我们走来。途中他再次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足印。

“有点古怪,”他说,“虽然这两人一路小跑,步调居然还能一致。好像是一”他顿了顿,揉了揉下巴,没有接着说下去。

“好了,来吧。”克拉夫突然尖声说到,吓了我一跳,“别再浪费时间了。理智点吧,克劳斯里医生,你为什么不干脆地承认从现场拿走了手枪,好让我们大家安心回家喝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