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页)

“你是说,”她呼道,“那晚我在家里那场谋杀游戏里扮演皮尔西太太吗?对。他们说我演得挺好的,”她低眼瞥瞥自己,颇为赞许。“是去年圣诞节。就是那天晚上——”桃乐丝停了口。

“对,”他同意道,没露出多少兴趣,“玛歌·马许死掉的晚上。”

“好悲哀,是吧,”桃乐丝敷衍着喃喃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何顿开始端详她。

桃乐丝·洛克无疑知道希莉雅·德沃何忧郁缠身,也许还有其他很多人都晓得。不过何顿很怀疑,桃乐丝是否对希莉雅指控的细节有概念(说来自然也包括丹佛斯爵士、洛克夫人、德芮克·荷斯果)。这件事希莉雅只跟雪普顿医生以及“家人”(亦即索林、欧贝还有库克)提过,而这些人又只懂得噤声不提。

要记住古老的军队守则:在确定证据无误以前,要小心行事!

“我什么时候到的?”他重复说。“我搭6点的火车。索林开车去接我。”

桃乐丝看着地面。“你——你今天看到希莉雅了吗?”

“没有。”

“一面也没瞧见?”

“没有,”往下烧的香烟开始灼伤他手指,他把烟蒂丢向草丛,只见一缕烟雾升起。“希莉雅在休息,因为医生嘱咐过。索林和我才刚单独吃完晚餐。”

“我……我……”虽然心事重重,桃乐丝的嘴唇因为油然而生的同情心在打颤。“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就叫我唐·迪司马罗吧。这名字也没什么不好。天知道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桃乐丝的同情心更强了。

“因为——希莉雅吗?”她问。

“对,为了她。还有一些事。就是一些事!”

“我知道,”桃乐丝明智地点点头。她轻轻踏上大树下的空地。感觉上,因为这么几个字,两人之间建立起深厚的默契。

“这种感觉别人也有,唐·迪司马罗,”桃乐丝说。

“对了,桃乐丝,你可刚好记得,玩谋杀游戏那晚玛歌穿什么衣服?”

桃乐丝全身一僵。“你为什么想知道?”

“呃,希莉雅——”他看到她的同情心又回来了——“希莉雅说玛歌当晚穿那身衣服,看来比往常都美。”

“噢?”桃乐丝喃喃道。

“所以我就纳闷她穿了什么。不过,”他打个手势,“已经过了6个多月,所以你当然不会记得。因为你没有特别原因要记得。”

“我记得清清楚楚,”桃乐丝冷冷地告诉他,“马许太太穿了套银色的玩意儿。跟她根本不搭。我不是说她不好看,她当然好看——以她的年龄来说。我只是觉得衣服不适合她。”

“银色礼服。你确定不是黑天鹅绒?”

“我很肯定。绝对肯定!不过……”

模糊一团的记忆在桃乐丝的蓝眼后头骚动着。何顿凭着一股直觉紧追在后。

“玛歌的死对索林一定打击很大,”他说。“对你家人也是,因为你们感情那么好。想来事发以后,他马上就打电话给你父母了?”

“嗯,对,”她的眼睛很出神。“一大清早!”

“想来之后你们就全都去了凯斯华?”

“嗯。马上。爸妈,”漂亮的脸暗沉下来,“原本不想让我去。说来可真奇怪,唐·迪司马罗,”她轻声一笑,“我刚正是想到这点!他们跟——跟索林讲话的时候……”

“嗯,桃乐丝?”

“我跑上后头的楼梯偷窥了那个女人的房间。就一下子,你知道。床脚一张椅子上有件黑天鹅绒礼服。还有双灰色长袜。丝袜。我注意到了,你晓得。是丝袜。”

砰地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何顿瞥向凯斯华黄棕色的正面,试着轻松自在地呼吸。一只鸽子展翅而起——白色一团在早已废弃不用(除了其中一间车库)的马厩广场前头——清晰的身影往上飞过原野。壕沟响起小小的水花飞溅声,泛起涟漪。

希莉雅的说法——“心智失衡”的希莉雅,去他们的!——就这样由一个无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支持她说法的女孩给支持了。她是记得玛歌一切事情的目击者(出自她个人的因素)。

“索林……”他开口道。

“索林怎样?”桃乐丝马上问道。

他微笑起来。“你蛮喜欢索林的,对吧?”

“嗯——对。一点儿也没错,”她顺口便说,带着19岁的别扭,外加一股冲上脸的红潮——隐藏着她的爱慕。何顿心乱起来,着了慌。

“你——你刚说,”桃乐丝补充道,“索林这会儿在那里是吧。你们吃过晚餐了?”

“嗯。丰盛的一餐。”

“当然。想也知道,”然后桃乐丝就放开怀了。“索林什么都一把罩,谢谢指教。他跟我说黑市全乖乖排成一队听他指挥,”她在空中咻地画了条隐形的线。“他不管想要什么,谁也挡不了。而且我觉得普天之下他没有什么事做不来的。连——走在木头上都行。”

“连……什么都行?”

“其实没什么。只是刚好就发生在你讲的那天,谋杀派对前一天下午。你还记得流过我们那块地的鳟鱼河吧?”

“我想我看过。”

“呃,索林、龙尼和我想抓那只游在大枫树下深水池里的蓝色大鳟鱼。”(这会儿是小女孩在讲话,而不是那个沉稳、时髦、机警的年轻女人。)“那只大蓝鳟鱼真是难抓,它太狡猾了,不过可以跟它开心地玩一玩。水池上有根细木头。龙尼想要耍酷走在上面,结果却扑通掉下水。索林说:‘好啦,该我!’然后就走上木头,还转过身闭着眼睛走回来。听清楚了哟,闭着眼睛呐。”

何顿只是严肃地点点头。

“我的意思是,”桃乐丝说,精神大振,“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她逡视何顿。“你知道,唐·迪司马罗,”她突然道,“你好像,”她在追索一个字眼,“好像蛮能体谅人的。”

“是吗,桃乐丝?谢谢。”

“但我以前从来不觉得。”

“哈!你长大了啊。”

“当然,”虽然她还是刻意耸起单边肩膀,看来疏远,不过她凑近了些。蓝眼带着怒意。“你——你刚说你为了希莉雅情绪低落。”

“对。不过你帮了我的忙。”

“我帮了你的忙?”

“老天在上,你帮了!”

“总之,”这话桃乐丝没听进心里,“情绪糟的可不只你一个。我是说,可笑到极点,我爸妈因为我决定独自到伦敦待几天,气得简直要抓狂!”桃乐丝笑起来。她整张脸还有表情都发自内心明显地成熟起来。“我能教我自个儿母亲的事可多着哩!”她说。

“喔。不过……”

“不过,”桃乐丝打断他,打个简短的手势,“在城里待几天就搞得他们鸡飞狗跳,这可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是这样。没错。所以呐,唉,今晚我打算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