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两颗子弹(第4/5页)

“葛里莫的‘计划’便是如此。如果他能依计行事,这将是一桩精巧的谋杀;我甚至怀疑,届时我们能否识破弗雷并非自杀的诡计。不过,整个计划想要大功告成,得先克服一个难题:万一有人目睹到弗雷的访客——不必认出是葛里莫,只要有人看见便行——那么事情就无法收拾了。因为此时自杀的推论,遂难以成立。街巷甚至佛雷住所的出入口仅有一处,大门就在烟草店旁边。而葛里莫穿的大衣极为炫耀,他以前还穿它来此勘查环境(对了,前些日子,那烟草商看过他在此处闲荡)。后来,他发现难题的解决之钥,就在波那比的秘密公寓里。”

“你们想想,若有人知道波那比在Cagliostro街有间公寓,那么此人非葛里莫莫属吧?波那比自己也说过,几个月前,葛里莫还怀疑他作画是别有用心。葛里莫不但心存猜疑,他还跟踪波那比。一个人若有着莫名的危机意识,他一定会随时提高警戒。他当时知道那间公寓的存在,他也暗中查知萝赛特有公寓钥匙。于是乎,当时机成熟,构想成型后,他便去萝赛特那儿偷钥匙。”

“波那比的公寓和弗雷的住所,正好都在Cagliostro街的同一侧。那里的房子是并排而建,连屋顶也是紧密相邻;所以你只要走在屋顶上,跨过矮围墙,便可从巷尾一路直达街头。何况,两人刚好都住在顶楼。回想一下,去波那比公寓的时候,你们还记得,顶楼套房的出入门,是在楼梯旁边吧?”

哈德利点头示意:“是的,没错。楼梯尽头还有个短梯,可通往屋顶上面的天窗。”

“正是如此。还有,弗雷房间的外头,也有个驻脚台,踏上去即够得到天窗,由此便可登上屋顶。葛里莫要到Cagliostro街,一定是走后巷——从波那比公寓的窗户,我们看过那条巷子——所以才没在街上现身。他走进后门(就像波那比和萝赛特一样),直上顶楼,再从那儿爬上屋顶。然后他沿着每层楼的屋顶行走,来到了弗雷的住处,再由天窗着地,就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去自如。此外,他也很清楚,当晚波那比一定在别处打牌。”

“而他必须赶在弗雷回来前,先到弗雷的住处,因为不能让弗雷怀疑他为何要踏着屋顶而来。不过我们知道,弗雷早就有所怀疑。谁叫葛里莫居然要求弗雷带一条变魔术用的长绳索回来——葛里莫需要这绳索,作为捏造佛雷借此逃逸的假象。或者是,在过去的几天中,弗雷曾看到葛里莫在Cagliostro街闲晃;说不定还见着他在屋顶上闪躲回避,并快速往波那比公寓走去,因而弗雷认为,他在这条街上也有落脚之处。”

“九点整,在煤气灯照明的房间里,两兄弟碰头了。他们谈些什么我们不知道,而且也永远不会得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葛里莫平息了弗雷的疑虑;谈话气氛变得宾主尽欢,以前的过节仿佛不复存在;葛里莫是谈笑风生,并说服弗雷写张字条给房东。这时候——”

“你所说的我通通没有意见,”哈德利含蓄的说道,“可是,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葛里莫跟我们说过。”菲尔博士说道。

哈德利闻言后,双眼直瞪着他。博士继续说:“确实如此。我突然发现自己犯下的错误时,当下我就明白了。你们也会如此的。且让我们继续。”

“弗雷写完字条,穿戴帽子和大衣,准备要离去;因为葛里莫要让情况看起来,像是佛雷从外头回来后,再开枪自尽,换言之,是要制造弗雷刚从葛里莫府邸回来的错觉。他们俩正要动身,这时葛里莫倏然出手。”

“或许弗雷潜意识里仍有防备,或许他曾转瞬间冲向门口,因为他自知不是葛里莫的对手,也或许两人发生扭打缠斗;这我们都不得而知。总之,弗雷突然转身背向葛里莫急于脱困,而持枪抵在弗雷大衣上的葛里莫,此刻却犯下可怕的失误。他开枪了,但那子弹却未打中正确位置。原本应该一枪穿心,结果是击中左肩胛骨下侧。两件枪击案虽是一前一后,但此枪伤和后来让葛里莫致命的伤口,几乎完全雷同。枪伤虽然严重,但都不至于当场毙命。同样的死亡模式,却先后发生在这对兄弟身上,真是造化弄人啊”

“佛雷应声倒地,毫无招架之力,而这也是最聪明的做法,不然葛里莫可能马上再动手了结掉他。但在那一刻,葛里莫一定惊骇得乱了方寸。就是这样,他的全盘计划已毁于一旦。在那种情况下,一个人还能开枪射伤自己吗?如果不能,那是上帝保佑。但更糟糕的是,在子弹乍发,弗雷还未反应过来的那个当下,他曾开口大声尖叫,所以葛里莫也以为会有人闻声追赶过来。”

“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幸好他还有足够的理智和勇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当时弗雷已动弹不得,正好手也横放在脸边。他连忙把枪塞进弗雷手中,并拾起那卷绳索。尽管出了差错,但计划还得照旧进行。而且他也很清楚,绝不能在浪费时间,也不能再发出枪声,以免别人听见。他急忙冲出房间。”

“屋顶,没错!屋顶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仿佛听到四处追赶而来的鼎沸人声;搞不好,记忆中匈牙利山脉下暴风雨肆虐中的三座恐怖墓穴,都瞬间苏醒过来了。在他的想象中,众人已发现他,并且冲过屋顶来追逐他。所以,他急奔进波那比公寓屋顶的天窗,然后躲入波那比幽暗的公寓里。直到此刻,他的机智才逐渐恢复……”

“然而,在这段时间内,还发生了什么事?皮尔·弗雷伤得很重。但他的身体犹如铁打的一般,当年能在活埋中硬撑过来,现在也不例外。凶手已经走了,但弗雷绝不会就此屈服。他必须找人帮助,他得去……去找医师。哈德利,昨天你问我,为何佛雷要从街头走向另一端的死胡同。因为(如同你在报纸上读到)医师住在那里。后来,他也的确被送到那家诊所。他自知伤得极重,但他还未被击倒!他站起身,仍将帽子和大衣穿戴好。这时,枪还在他手中,他顺手把它塞入口袋,因为也许还用得着。他力求脚步稳定的走下楼,来到寂静无声的街巷。看来枪声并未引起任何骚动。他走着……”

“你可能会问,他为何走在街道正中央,而且足迹完整呈一直线?最合理的解释是,他并非要去拜访某人,而是他知道凶手一定躲在附近,他希望给凶手致命一击。他自认情况对他有利。在他前方,有两个人走得极快。他经过了有亮光的珠宝店,看到右前方的街灯……”

“但是,同一时间里,葛里莫在干吗?他没听见追逐声,不过心里还是半信半疑。他不敢回到屋顶上察看。可是,且慢!假如已经引发什么骚动,他只要走到街上一看,马上便可分晓。他可以走下楼来到正门,往外窥看,望望街道,不是吗?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反正波那比的公寓根本无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