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蛊家村

车停在一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前,我提着行李下了车,按照地图步行了三个小时后,终于看到了一条湍急的小河。河面上架着一座石板桥,桥后的竹林中隐藏着一座村落,村落后,则是突兀而起壁立千仞的高山。

桥头站着一位老人,正等待着我的到来。他衣着破旧,却精神矍铄,两眼炯炯有神,左手手指上还戴着一个大大的绿玉扳指儿。老人看到我后连忙上前,递给我一支没有嘴的纸烟,问:“你就是来支教的秦老师吧?”我点头道:“是的,我就是秦石。”

我接过了他递来的劣质纸烟,点燃后塞进嘴里。我知道要是拒绝了这支烟,他一定会认为我看不起他。

老人姓古,是古家村完小的校长。

一、漂亮的女教师

古家村位于西南某省大山深处,地处偏远,人口构成以少数民族为主,师资力量向来薄弱。我从师范学院毕业后,经过申请,将在古家村完小度过一年的支教时光。

走过石板桥,穿越密密麻麻的青翠竹林,我看到一所简陋的学校。没有围墙,一块没有经过平整的土坝子后并排立着几间破旧平房,都是建在石头屋基上的木板房。平房前有一支旗杆,飘扬着五星红旗。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围在旗杆下的一口锅边,争先恐后地添舀着锅里掺着菜叶的稀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站在锅后,正大声招呼孩子们不要抢。

我朝那个女孩望了一眼,不禁愣了。

这个女孩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蓝青色长裙,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绾做一个简单的发髻,素面朝天,却遮掩不住她浑身散发出来的灵气——她是个漂亮的女孩。

古校长对我说:“那是榛老师,也是来支教的,在古家村已经快五年了。她教语文、数学,还兼任生活老师,负责煮饭和照顾孩子们的生活。”

五年,女孩最宝贵的五年青春,她都奉献给了贫困山区的教育事业。我不由得露出了敬佩的神情。

古校长带着我走到了锅边,向榛老师介绍了我。我嗅到一股清香,顺势向锅里一望,看到雪白的米粥里漂着绿色的菜叶、红色的腊肉粒、黄色的鸡蛋茸。与榛老师握手的时候,我很尴尬地吞了一口因为条件反射而产生的唾液。

榛老师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绽出两朵小小的酒窝,看上去显得更加漂亮。不知不觉中,我握着她的手,竟然忘记了松开。

“古校长,秦老师,你们都饿了吧?知道今天秦老师要来,我特意做了一桌子菜,就在厨房里。”榛老师适时抽出手,笑意盎然地说道。银铃般的声音顿时化解了我的尴尬。

我连忙说:“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就和同学们吃一样的稀粥就是了。”

古校长捅了捅我的腰,笑着说:“秦老师,今天你第一次到我们古家村,还是吃一顿好的吧,以后还有的是苦受。”

我跟着他们走进一间作为厨房的平房,突然“砰”的一声,后脑感到一阵疼痛。摸了摸,竟满手指的鲜血。回过头,一个浑身肮脏、双眼呆滞的男孩站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土坝上,他很瘦弱,头却很大,手里正捏着几块石头,用力向我掷来。刚才我就是被他掷出的石块砸破了脑袋。

古校长瞪圆了眼睛,大声喝斥道:“你在干什么?!”那小男孩被吓得浑身颤了一下,转身就跑。在坝子外,还站了几个小孩,也是头大身小,两眼呆滞。他们茫然地看着男孩跑到他们身边后,突然发出一阵哄笑声,然后一起转身钻进了竹林中,消失得不见踪影。

二、神秘草蛊婆

我捂着脑袋,走进了一间简陋的教室。榛老师找出一卷绷带,小心翼翼地帮我缠上。她看到我呲牙咧嘴的痛苦模样,微笑着朝我的伤口吹着气,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儿?”当然,我的疼痛不会因为她吹两口气就减轻一点,但我还是如鸡啄米一般点着头,说:“是的,是好多了。”古校长在一旁忍俊不禁。

我赶紧说:“真的,真的好多了。榛老师缠绷带的手法真娴熟,比城里的护士还温柔。”为了岔开话题,我转过头来,问:“校长,刚才那个调皮的男孩,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那个男孩神情呆滞的模样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又感到了头疼。

古校长摇了摇头,说:“那个男孩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他这里有点问题,没法到学校来读书。”

“哦?”我有点好奇。

古校长解释道:“因为古家村太偏僻了,村民都是就近通婚,时间长了之后,难免通婚对象未出五服,生下几个智力有问题的孩子,也是很正常的。”听了他的话,我不禁想到了刚才在土坝外,还站着几个同样眼神呆滞的孩子,难道他们也都是智力障碍的儿童吗?

包扎好伤口之后,我们回到了厨房,只见一张方桌上摆满了菜肴:蒜苗腊肉、白果猪蹄汤、猪肉炒蒜薹、凉拌笋尖、清炒莴苣……榛老师的手艺真不错,虽然用料简单,但每样菜都色香味俱全,入口之后,两颊留香。今天赶路匆忙,我早已饥肠辘辘,顿时胃口大开,大口大口狼吞虎咽了起来。

刚吃几口,忽然听到窗外飘来“叮叮当当”的铃铛声,是上课铃吗?现在是中午,怎么会有上课铃呢?

这时,古校长突然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拍着脑袋说:“哎呀,我怎么忘了,今天是东婆婆来学校的日子哦!”榛老师连忙说:“这会儿东婆婆一定还没吃饭,赶紧请她进来吃饭吧。”她站起身,取了一副碗筷放在方桌上。

东婆婆?东婆婆是谁?

我还没来得及多问,古校长已经慌张地走出了厨房,大声喊着东婆婆的名字。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步履蹒跚、颤颤巍巍的脚步声向厨房走了过来。

榛老师忽然凑近我耳边,轻声说:“秦老师,和东婆婆吃饭的时候,你一定不要惹她生气。”

“为什么?东婆婆是什么人?”我好奇地问。

“她是个草蛊婆……”榛老师看了一下四周,用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答道。

我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

“草蛊婆”的意思,我当然知道。在来古家村之前,我曾经特意在网上查阅过这个西南某省深处山村的风俗。居住在这里的少数民族有着很多神秘的风俗,养蛊放蛊就是其中最为古老阴森而又神秘恐怖的一种传说。

传说每年农历五月五日毒气最盛,最适合养蛊。养蛊人将正厅打扫干净,在神位前焚香点烛,对天地鬼神默默祷告后,就会在正厅中央挖一个大坑,埋一个口小腹大的大缸,缸内放置一百种毒虫后加盖掩埋,一年之中,那些毒虫在缸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强大的吃弱小的,最后只剩下一个,这最后的毒虫吃了其他所有毒虫后就成了蛊。蛊有剧毒,蛊的主人会用自身的鲜血来喂养它,久而久之,蛊和主人就会心灵相通,服从主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