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亲爱的,你杀了我

医学院新校区建在城市的西南郊,不挨山不靠水,倒傍着一大片阴森森的天然林场。苏铁是这所二流学校里难得一见的高才生,入学不久就获得了国家级的研究奖项,并且还长了帅得欠扁的一张脸。这样的人物自然少不了追随者,只可惜一直没有人能入他的法眼。他修的是药理专业,即使在做实验时也是一脸的漠然。他曾在表彰会上说,为了他的“抗生X号”研究,他宁愿付出一切,事后老师还特意叮嘱他千万不能随意用在临床上。其实愿意付出一切的又何止他一人,见他整天把自己锁在实验室里,助手虫虫忍痛把读艺校的姐妹李鹛介绍给了他。大家都清楚,虫虫可是一直都暗恋苏铁的。

十一假期,医学院要对设备进行常规检修,“抗生X号”的研究也不得不暂停几天。苏铁打算带李鹛出去玩玩。李鹛是个好奇心强烈的女生,主张到医学院后面的林场去露宿。听到她的想法,苏铁先是心口紧了一下,却还是故作轻松地笑着应下了。他温柔地拨弄着李鹛乌黑的长发:“宝贝儿,听你的。”

出发的不仅是他们两个,还有虫虫。三个人定在黄昏时出发,理由是这个时间极富情调。太阳将最后一抹残光扑在脸上,应和着脚蹚起落叶的哗哗声在一棵棵高大英挺的树干间缠来绕去。

走着走着,李鹛突然大叫了一声,苏铁赶忙凑过去问怎么了。苏铁替她拿掉钻进袜子里的硬杂草,还关心地问候来问候去的,这才揽着李鹛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虫虫迈着小步子跟在他们后面,目光忍不住瞟着他们俩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天渐渐黑了下来,天有些阴,像是被谁撑开一张密实的黑布把整个林子统统罩住一般。按照出发前的计划,他们天黑下来就原地露宿。刚睡下一会儿,虫虫的电话里蹦出了一条短信,是室友发来的——“那个小雅是在林场里出事的,学校让大家注意安全,你在外面小心点!”这个小雅是入学不久就无故失踪的女生,据说是被谋杀了。虽说当时校方竭力封锁消息,但私底下传得还是很厉害。虫虫在心里暗自嘀咕:“我当然知道!”报了平安后,就翻身眯起了眼。

果然被天气预报言中,天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打在睡袋上,雨水从下面的缝隙淌进来。

三个人跑到护林员的木屋时雨正下得撕天裂地。木屋里亮着微弱的白炽灯,喊了几声也没见人出来。苏铁偷着把匕首插在了腰带上。三四十平的空间被板墙隔成了两间,每间都放着一张床,床边是一张四格的玻璃窗。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护林员回来,李鹛抱怨道:“都怪你们俩非说不会下雨,买个好一点儿的帐篷多好!”苏铁和虫虫心照不宣地冲彼此笑笑。

李鹛抖抖身上的水珠,一屁股坐到了床铺上,半张纸片从床上被扇下来,恰巧落在苏铁的脚下。苏铁弯身捡起来,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去,是他们医学院专用的草纸,只是被血迹染红了半面,隐约可以辨清上面的几个字——“亲爱的,你杀了我?”最后的问号还没来得及添上最后一点。虫虫用余光警觉地瞄着他的反应。李鹛跳下来把纸条抓在手里,冲苏铁鄙夷地“切”了下,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胆小鬼”,揉了揉随手丢给一脸纳闷儿的虫虫。

等了很晚也不见护林员回来。他们决定先睡下再说。李鹛和虫虫进了里屋,苏铁要跟进来,却被李鹛拦在了外面,“大男人练练胆子!”

虫虫和李鹛挤在不宽的小床上,就像高中时常挤在一起的感觉。

虫虫的电话又响了,还是室友发的短信,“学校最新通知,不要去林场,你快回来吧!太危险了!”李鹛问她谁的短信,是不是有事?虫虫不想弄得人心惶惶的,关了电话说没事,抻开满是血污的纸条放在鼻前闻了闻。李鹛夺过纸条,顺势翻身下床,说要去吓吓那个胆小鬼,不然真不放心跟他谈恋爱。

苏铁正坐在床上搞他的研究,把一些粉末状的药剂倒入反应皿内。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李鹛吓了一大跳,粉末险些被抖到地上。李鹛故意在脸上摆出暧昧的神色,又把外套脱到地上,仰躺在床上,指尖顺着苏铁的脸颊缓缓下滑,娇嗔着:“我想和你一起睡。”苏铁也没多说什么,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一边,嘴唇一点点凑过来。李鹛把眼睛轻轻闭上,待感觉到苏铁的面孔已凑近的时候猛地睁开,幽灵一样轻声念着:“亲爱的,你杀了我?”吓得苏铁惊慌地滚到了床下。

见自己小小的阴谋得逞,李鹛哈哈笑得前仰后合。一个人影从床边的窗前闪过,李鹛不由自主地大叫了起来。

来到里屋,虫虫不见了。窗子敞开着,被强风吹得咯吱咯吱响。恐惧感潜伏在李鹛周边的空气中。她无助地看向苏铁。这会儿她才意识到,关键时刻还得看男生的。苏铁把李鹛揽在怀里,用狐疑的口吻说:“不会是虫虫要报复我们吧?”

李鹛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颤抖地问:“为什么啊?”

苏铁饶有耐性地给她解释:“她一直在暗恋我,现在我和你在一起了……”随后又突然问,“对了,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李鹛想到虫虫接短信,又把电话关掉的事,恐惧感愈加真切起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不时地滚过几个响雷。这么晚了出去会更危险,他们俩把门窗都关好,准备在木屋待到天亮。

李鹛直直地看着床上的那张血书——“亲爱的,你杀了我?”心口纠成一团。忍不住去想这张纸条背后的故事。问了一系列诸如“为什么要用纸写出来?是写给谁看的呢?”等乱七八糟的问题。人就是这样,越是深陷危险之中往往越是忍不住去想令自己恐惧的事。苏铁也像是蛮害怕的样子,似乎还有点儿心事重重的。他一遍遍抚摩着李鹛的秀发,嘴里呢喃着:“或许她是个哑巴呢,只能写。”他的话显然对李鹛没构成一点儿安慰。

战战兢兢地过了一阵儿,李鹛无力地躺在床上睡着了。可睡得也不踏实,几个小时后被一个响雷给惊醒。此时,苏铁正蹲在门口安放一个便携式小型高压气罐。李鹛不安地问:“你……你在干吗?”

苏铁转过头浅浅地笑笑,“熬杯热奶给你!”随后撕了包干奶粉放在加热阀上。李鹛摸出电话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早上五点多,天本该蒙蒙亮了,只是阴得厉害,依然是朦朦胧胧的黛青色,雨还淅淅沥沥地飘着。拨了虫虫的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