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鬼哨之屋(第4/6页)

每天早晨,我都会去那个房间里检查前一晚新贴好的封印和头发。你们看,一周之后,我已经在房间的四壁、天花板上平行贴过很多根拉直绷紧的头发了,还在大理石铺设的地板上铺了透明的糯米纸,让有黏性的一面朝上。每张糯米纸都被我标上了号码,并且以一定顺序铺设,这样一来,一旦有活物在地板上行走过,我就能推测出它的行动轨迹了。

你们应该能明白了,任何有形体的人或者生物都不可能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进入这间房间。可是,仍然没有丝毫迹象。于是,我开始思索,也许我应该在房间里设下通电五芒星结界,并冒险在里面过上一夜。我得提醒你们,我知道这样做实在疯狂,但我已经试过了所有的方法,真是走投无路了。

有一天午夜,我撕下了房门上的结界,飞快地朝里面看了一眼。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房间里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哨声,暗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朝我扑过来,四壁好像也朝我挤压过来。当然,那一定是我的幻觉。不管怎么样,那刺耳的尖哨声是真实的,我重重地关上房门,上了锁,感觉骨头都酥软了。你们一定了解那种感觉。

当我无计可施的时候,我有了发现——当时我觉得这是一个突破。有天早上,我在城堡周围茵茵的草地上散步。当我走到东墙下的时候,听到阴森鬼魅的哨声从头顶上一片漆黑的旧翼楼传出来。就在这时,我突然间听到前面一个男人低低的说话声,语气却十分欢快:‘说实话啊!伙计们,但我还真不介意在这样的房子里娶个娇妻!’虽然带着浓浓的爱尔兰口音,但措辞却十分文雅。

有人刚要开口答话,却忽然传出一声尖叫,一阵骚动过后,只听得四散奔逃的脚步声。显然,那些人发现了我。

我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几秒钟,觉得自己像个傻蛋。他们就站在闹鬼房间的正下方啊!这件事让我看起来像个白痴一样,你们明白了吗?我十分确定那些人就是塔斯克的情敌,而在此之前我一直坚信这次的案件是真实的恶灵作祟!此时,上百个细节浮现在我脑海中,让我再次起了疑心。反正不管这哨声是自然现象还是灵异事件,都有很多疑点亟待查证。

第二天一早,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塔斯克。我们花了整整五夜守在东翼,却仍然没有发现有人搞鬼的迹象,而每天晚上,从夜幕降临到旭日东升,那诡异的哨声从不间断地从黑暗中飘出。

第六天早上,我收到了一封从这里发出的电报,于是我便搭乘最近的一班船回来了。我对塔斯克解释说,我有事需要离开几天,要他继续日夜巡查城堡。令我挂怀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要他发誓决不在天黑后进入那个房间。我清楚地向他说明,我们现在尚无定论,但万一这房间真如我一开始所认定的那样,那么相比于在天黑后进入房间,我觉得也许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福分。

“我回来后,处理了公务,觉得你们这帮老伙计一定会对这个案子感兴趣,而我也需要梳理一下我的思想。所以,我就给你们打了电话。我明天就要再去一趟,等我回来以后,一定会有惊人的故事告诉你们。对了,有件怪事我忘了告诉你们。我试图把鬼哨声用留声机录下来,但蜡筒上却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这让我觉得十分诡异。另外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就是,鬼哨声无法通过麦克风放大——甚至都不能传输,好像哨声根本不存在一样。事件进展到这一步,我实在是被难住了。我甚至有点儿希望你们这几个聪明的脑袋瓜能想出解决之道。反正我是不行了——至少现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

他站起身。

“晚安,各位。”他说着,唐突却无恶意地把我们赶入夜色。

两周后,他给我们每人送了一张邀请卡。你们可以猜到,这一次,我没有迟到。我们到齐后,卡耐奇直接请我们用晚餐,之后,等我们舒舒服服地坐好,他便接着上次继续讲了下去:

“现在仔细听好了,接下来的故事十分诡异。我到达时已经是晚上了,因为我没有提前通知他们,所以只能自己走回城堡。当晚月光皎洁,但一路步行也不失为一种乐趣。我到达时,整座城堡都是漆黑一片,于是我决定四处走走,看看塔斯克和他弟弟有没有在看守巡视。但我没有找到他们,所以断定他们一定是厌倦了,就去上床睡觉了。

“在我经过东翼楼前时,听到那房间又传来了鬼气瘆人的哨声,在夜晚的寂静中显得格外诡异。哨声的调子很奇怪——连续不断的低音,仿佛在沉思默想。我抬起头,看向被月光照亮的窗户,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想要从马厩搬个梯子,爬上去透过窗户看看房间里面的情况。

想到这儿,我急忙绕到城堡后面,在杂草丛生的后院里找到一把长而且相对较轻的梯子,但天知道,一个人搬还是非常吃力!开始,我以为自己根本搬不动,最后,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把梯子拖到前面,轻轻地让它靠在那扇窗户的窗台下。然后,我轻手轻脚地爬上了梯子,把脑袋伸过窗台,借着月光,朝里面望。

虽然站在梯子上,那诡异的哨声听来更加清晰,但仍然缓慢轻柔,仿佛是吹给自己听的——你们明白吗?在那若有所思的低沉哨声中,明显地透出恐怖的鬼气——似乎在极力模仿人类。我站在那儿,听着从一只妖怪唇间发出的哨声——一只有着人类灵魂的妖怪。

就在这时,我有所发现。只见,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中央的地板突然鼓起了一个包,好像一个松软的沙丘,紧接着,顶部凹陷下去,出现了一个形状不断变化的凹洞,震颤着发出轻柔的哨声。就在我的注视下,那沙丘样的鼓包上裂开一个口子,好像深吸一口气一样,不时收缩闭合,然后再膨胀,发出一串令人难以置信的旋律。我的意识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东西是有生命的。我被这个想法惊得目瞪口呆。我眼前的就是两片黑色的巨大嘴唇,在惨白的月光下一张一合……

突然,那两片嘴唇一下子鼓了起来,发出巨大的声响,在月光下,我可以看到它庞大而清晰的轮廓。而那片巨大的上唇上竟然还密密麻麻布满了汗水。与此同时,哨声陡然变得疯狂尖厉,就算我站在窗户外面,都吓了一跳。而下一秒,我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一切——房间里的地板又恢复了原状,光滑坚硬,十分平整,周围也恢复了寂静。

你们可以想象得到,我发现了真相,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个安静的房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吓坏的孩子,只想轻轻地滑下梯子,逃离这里。但正在这时,我听到房间里传来了塔斯克的声音——向我求救的声音。我的天哪!但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留有一个念头:那个爱尔兰人为了报复他,而把他关在了房间里。求救声再次传来,我打碎了窗户,翻身跃入,要去救他。我恍惚觉得求救声是从大壁炉下的阴影里传来的,我跑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