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闯入雪密室[1](第2/15页)

何竹道记得昨晚史怿陀先生是在雪停之后返回棺材的。在那之前,两人一直在主屋书房里畅谈。史怿陀是推理小说作家,何竹道是市刑警队队长,两人有很多话可说。

用史怿陀先生的话说,一个喜欢看推理小说的警察远比一桩密室杀人案更加稀奇。所以,他很喜欢何竹道。所以,这位霸道专横、目中无人的大作家“怿陀使”,才会破天荒地邀请一个外人来自己家过元旦。

想到这里,何竹道不禁苦笑。被这样一位大人物宠爱,究竟是大幸还是大不幸呢?

若要让史先生的家人来回答,他们一定会说“当然是大不幸”吧?

何竹道想着,然后,他看到了史小七。

史小七是史怿陀家族最特殊的一位成员。她的特殊在于拥有某项特权。

这特权便是能自由出入史怿陀先生的棺材。

其他人想都别想,甚至连接近都不行。

这是身为家长的史怿陀定下的规矩——作家岂非都这般自闭乖戾?

史小七能“荣获”这项特权,绝不是因为她是父亲大人的宝贝女儿,而因为她是作家先生工作上的得力秘书、生活上的勤劳保姆。

作为秘书,她需要帮助作家整理笔记资料、收集写作素材;作为保姆,她要打点好父亲的生活起居,为父亲洗衣做饭。

现在,这位保姆正拎着一只竹篮前往棺材,为史先生送早餐。

望着她娇弱的身影,何竹道突然开口问道:“如果你父亲的棺材变成了真的棺材,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他问的当然不是史小七,因为回答他的是男人的声音。

“喝酒。”

何竹道没有转身,他知道史小宅早已醒了,因为他听到床头传来很轻的哼歌声。

史小宅喜欢在每天醒来时,躺在床上哼一会儿歌。

“喝酒吗?真有意思。”

何竹道觉得有意思,是因为他知道史小宅从不喝酒。他正准备开口再说点什么,却被一声尖锐的惨叫声打断了。

叫声是从窗外传来的。窗外,当然只有史怿陀先生的棺材。

史小七一定是看到了某种特别可怕的东西,因为她从棺材逃窜出来时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同她平时的淑女形象不符。

何竹道转身飞奔出卧室,史小宅从床上跳起来,紧跟其后。他们跑下楼梯,在一楼客厅恰好撞见从后院逃回来的史小七。

史小宅抢上前,在妹妹跪倒前一把将她抱住。

“出什么事了?”

但史小七没法回答,她身上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颤抖,脸上的肌肉也不例外。

当一个人脸部肌肉不受自己控制时,你想让他说出话来是不可能的。所以,何竹道决定自己去探究真相。

可当他朝通往后院的门走去时,胳膊却被一只手用力地拽住!

何竹道万万没想到会是史小七的手。女人的手,在这种情况下,却能如此有力!

何竹道感到一阵寒意,但这绝不仅仅是因为这只手,更因为那双眼睛!当史小七侧过脸瞪着自己时,那眼里透出的恐惧,竟然让刑警队队长动弹不得。

“别——”史小七很辛苦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来。之后,她将头埋进哥哥的怀里,痛哭起来。

两个男人一动不动,只能看着,等着。

许久,也不知是多久,哭声终于停止。史小七从哥哥的怀里挣脱出来,缓缓地走到沙发前坐下。她用平静的口吻对两人宣布道:

“爸爸……好像死了。”

爸爸好像死了。

只是好像。

史怿陀先生并没有真的死掉。

当何竹道和史小宅赶到棺材前时,史怿陀先生正一动不动地俯卧地上,脖子上系着一根绳子——准确地说,是半根;另外半根悬挂在上方的枝状顶灯上,并绕过顶灯斜向下系住墙边一座书柜的底脚。

自杀?!

两人将史怿陀翻转身,史小宅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又触了触脉搏

“还活着——”史小宅沉声道,“接下来交给我吧,你赶紧打电话救护车。”

他一面说着,一面俯下身,开始给父亲做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

何竹道点点头,掏出手机拨通了“120”。

等他说明完情况,挂断电话时,突然感觉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着自己。他猛一转身,发现一位少妇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少妇披头散发,一袭黑袍,面色却白得像雪。不,不只是面色,整个人仿佛都是由雪堆砌成的。

左阿妹。史怿陀先生的太太。

“他死了?”左阿妹的声音同样像雪。

“不,史先生还活着,只不过——”何竹道斟酌着措辞,却注意左阿妹眼里瞬间闪过一道奇怪的光。

这眼神是怎么回事?!

何竹道来不及细想,因为他注意到左阿妹的身后又出现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史小七,她被另一名女孩搀扶着走了进来。

本已渐渐恢复平静的史小七回到棺材后,似乎又变得惊恐不安来。只听另一名女孩柔声安慰着她:“别担心,你爸爸还活着呢!”

这时,骇人的事发生了。

如果说左阿妹刚才是一堆雪,那么现在她已化作了一团火,只因听见了身后女孩的说话声。她一转身,便看到了那位女孩。于是她像烈火般朝对方猛扑过去。

女孩没有被扑倒,但她的手却松开了,所以倒下去的是史小七。但左阿妹对此视而不见,她眼里只有那女孩,她的双手像鹰爪般伸向对方的脖子,简直就想一口气将对方掐死。

何竹道急忙上前阻止,他从背后紧紧抱住左阿妹,吼道:“住手!”

左阿妹虽然被制住,却依旧张牙舞爪,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女孩则退到墙角,贴墙而立,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团火。

何竹道事后回想起来,这个女孩,自始至终没有发出过一声尖叫,甚至没有喘过一口粗气。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就像站在铁笼外看一只发狂的狒狒。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可怕的女人名叫黄钰儿,她是这个村子的村医,也是史小七的密友,同时还是这个家在元旦之夜的另一位客人。

可是,在客人面前,左阿妹却连一丝一毫女主人的风范都没有,她在被一个客人抱住的同时,用手指着另一个客人的鼻子如泼妇般骂着:“你这个贱人!狐狸精!都是你!都是你把老史害成这样的!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