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梦是真,我不清楚(第2/3页)

第三扇门上有一个锃亮的牌子——检察长!

走廊上的壁灯开始闪烁,安德烈脚步踉跄,被迫用手扶着墙壁。他的勇气正在像沙漏中的沙子那样缓缓而稳定地消逝。如果里面没有人……如果……

安德烈不敢再想,用颤抖的手指缓缓推开了检察长办公室的门。

检察长的办公室是一个套间,外间是助手的办公室兼访客休息厅,比里面的办公室小一号。左手边是助手的办公桌,右手边的墙边是几把扶手椅。通向里间的门正对着大门,那扇门开着,里面传来检察长不急不缓的声音,显然正在向助手口授文件。不过因为房门在房间的最右侧,安德烈只能看到挂在衣帽架上的检察长的大衣和旁边的盆栽,看不到宽大的办公桌。

房门在他身后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关闭了。安德烈站在外间办公室里,犹豫不决。

突然,他的左手边传来一种声音。他一扭头,这才注意到助手的桌子后面还有一扇颜色和细木壁板非常接近的隐蔽的房门,大概通向一个小小的储物间或者衣帽间——外间显得有些狭小,可能是因为储物间占据了一定的空间。

安德烈轻手轻脚地绕过桌子,脚下厚重的地毯,使他的脚步没有半点声息。安德烈握紧门把手,侧耳倾听,似乎有人在翻检纸张。他屏着鼻息,再次犹豫起来。会不会是检察官的助手——他只听到检察长的声音,也许检察长在自言自语?也许是其他工作人员?也许只是一只老鼠?

不对,肯定是中年男人!如果检察长和助手看到一个穿着工人制服的人走进来,不可能不发出询问,也不可能继续口授。所以,中年男人不在里面的办公室;而外间空无一人,他更不可能藏在桌子下面,只有可能钻进旁边的储物间。也许,他在偷偷找什么东西……

又是一阵响动。

检察长轻轻地叹了口气,停顿了片刻,然后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有人收拾纸笔,推开椅子。

不能再犹豫了,安德烈一咬牙,拉开了那扇不起眼的房门。

一个狭长的房间,没有灯光,只有右侧墙壁上一个方形的通风口透进来一点落日的余晖,在对面成堆的文件夹上投射出几行长条状的光影。安德烈按下身边墙壁上的开关,一个光秃秃的电灯泡瞬间投下刺目的白光。

安德烈的手悬在半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理智。

房间里空无一人。

一个狭长的房间。对面是墙壁,左侧是墙壁——和走廊相邻的墙壁,右侧是墙壁——和办公室内间相邻的墙壁,这一侧是墙壁和房门。没有其他出口,没有人影,没有声息。

“你在这里做什么?”背后是严厉的质问。

安德烈缓缓地转身,平静地回答:“我找检察长先生。”

助手立刻识破了他的谎言,冷笑着问:“我还以为你在找老鼠。你为什么不敲门?”

“我……”

检察长闻声出现在通向里间的门口。

“安德烈?!”格锐先生同样惊诧不已,“你来做什么?”

“先生,我肯定是产生了幻觉,”安德烈的口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味道,“我又看到了火车上的中年男人,而且他进入您的办公室,之后消失了。”

格锐先生两手插在马甲口袋里,凝视了安德烈片刻,然后平静地说:“进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第三次坐在检察长对面,安德烈反而变得坦然,平静的语气似乎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检察长照例要求安德烈重复一遍。格锐先生的背后就是落日照耀下的窗帘和盆栽,垂下来的流苏和不知名的小小白色花朵都被染上了血色,静静地等待着无法避免的黑夜。

检察长把双臂放在桌子上,半眯着眼睛,俨然恶魔在等待任何微小的漏洞。

“……我跟着他上了楼,看到他推开了您的办公室的门,然后……”

“等一下,”检察长突然发话,“你只看到他推门,但是并没有看到他进门。也许他趁你不注意时窜进了其他房间。我们没有听到任何声息,正如你进来的时候我和助手都没有发觉。”

安德烈迟疑了片刻。“我不相信,只有半秒钟的时间,再说只有这一侧有房门,相隔有十米或十五米吧?我不相信他的动作能那么迅速。”

“好吧,继续说。”

“我跟着推开门,看不到人影。通向里屋的门一直敞开着,他可能偷偷地溜进来。助手背向房门,可能注意不到;但是您正在口授,面向房门的方向,不可能看不到。”

检察长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听到的声音,就在储物间的方向。”

检察长再次点头。“我和助手听到了一点儿动静,不过都没有在意。”

“我相信那个男人钻进了储物间!”安德烈越说越坚定,语速越来越快,“可是那个小房间根本藏不住人!没有人!除非他钻到成堆的文件夹下面!除非他化作一阵风从通风口飘走——”

“我的助手已经检查过了,确实没有人,也没有其他出口。说到通风口,跟我来。”检察长站了起来,走向房间一角的一扇屏风。他拉开屏风,展露出一张小小的桌子和一把椅子。“有时候某些证人不方便露面……”他又一指后面墙壁上方木制的通风口隔栏,“应该就是这个通风口。从大小看,一个成年人勉强能钻过来。”

安德烈凑过去看了一眼。确实,通风口大概四十厘米见方,不过上面有木制的隔栏,平行的缝隙只有两三厘米。

检察长又说:“必须拆掉隔栏,不过——”他踮着脚尖伸手一摸,“这上面的灰尘证明,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这里了。”

安德烈默不做声,回到座位上,脑子里只剩下一条遥不可及的思路:中年男人钻进了储物间,用什么方法拆卸了隔栏,钻到了另一侧的屏风后面;等助手走到外间,检察长走到门口,那个男人从屏风后面转移到其他位置,或者开窗逃走。

检察长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环顾了一下房间,淡淡地一笑。“这个办公室里除了那个屏风,就只有我的桌子下面可以藏人,你要不要看看……”

安德烈垂着头,似乎没有听到检察长的话,他的脑子里仍然是各种混乱的问题。

可是……可是,中年男人为什么要跑到检察长的办公室?又为什么钻进一个储物间,再费力地爬过一个通风口?他这么做等于是在发疯!还是我自己疯了?

安德烈抱着头,感觉额头滚烫;头痛再次突袭,他的头骨好像要裂开了,好像有一辆轰隆隆的列车正要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