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崇拜者(第2/5页)

罗丝联想到了母亲漂泊不定的一生。母亲过她自己的人生,而那人生并不是为了留给子孙。她瞬间即逝的人生只属于她自己,作为女儿似乎不该去追根究底。

“可是,我很想了解她啊!”罗丝为自己辩解道。

第二天,到了约定的时间,罗斯接到前台打来的电话,说有位名叫加藤光子的妇人来访。

罗丝下楼一看,只见大厅里站着一个身穿朴素和服的妇人。那妇人约莫五十岁。如果罗丝的母亲还活着,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了。

大厅里没有其他人。

罗丝走近那名妇人问道:“您就是加藤女士吧?我是罗丝.吉尔莫亚。”

对方略微有些紧张:“啊,您就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罗丝,然后垂下了眼眸——似乎有些疑惑。

“这也难怪。”罗丝心想。

毕竟,二十七年前曾抱在怀里逗着玩的婴儿,如今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我们到那边坐下聊吧。”罗丝说道,“我想向您请教一些有关我母亲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加藤光子犹豫不决地在扶手椅上坐下。虽然沙发柔软舒适,但她似乎不大习惯,斜着身子,只是浅浅地坐在沙发边缘。

“我头一次听说,母亲生前曾在京都的古玩商号里工作过。您在电话里提到那家店叫?”

“下村商会。”

“那家店现在还在吗?”

“不在了,战时就关门停业了。当时古玩艺术品的生意很难做。”

“那,我父亲是在那里认识我母亲的?”罗丝问道。

罗丝的父亲也是个古董商,所以她才敢大胆猜测。至于西蒙.吉尔莫亚,即便到罗丝成年,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当年与妻子结识的经过。

“嗯,当时吉尔莫亚先生经常到那家店里去。”

“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加藤光子干咳了一声,鲠住似的说不出话来。或许是想说的话太多,却无法用一两句话来概括的缘故。加藤光子吸了一口气道:“是个很不错的人。”

加藤光子看着罗丝,渐渐眯起了眼,开始讲述当年的事情。追忆往昔时,她不时会闭上眼睛——

“当时,我有很多家庭上的烦恼,常常跑去找立花诉苦。她总会耐心地听我讲,为我忧心,不只是停留在嘴上……少女时代都很敏感,对方是不是真心的一看便知……立花听完我的话,也跟着一起掉眼泪……她是一个非常真诚的人……后来我再也没遇到过像她这么真诚的人。”

加藤光子的话虽然断断续续,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更加真实。

她不停地讲述着。虽然声音低沉,但言辞之中却镶嵌着最高级的赞誉之词。如果她的态度再夸张一些的话,一定会令罗丝感到尴尬不自在。

“当时母亲她……嗯,就是在她认识我父亲之前好像已经心有所属了……”罗丝想起中垣从伏见宽子那里打听到的消息。

加藤光子突然僵硬了一下。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叫今村……”罗丝补充道。

罗丝是西蒙.吉尔莫亚的女儿。在罗丝面前,加藤光子似乎不想提及罗丝母亲过往的恋情。可是,罗丝却主动表明,其实她已经知晓此事。

“嗯,这个……”加藤光子避开罗丝的目光,“立花她很少……很少提起她的……私事……她好像是有个喜欢的人……不过我听说那个人疾病缠身,不能结婚……”

加藤光子连忙转换了话题,开始讲述罗丝的母亲对其他朋友也如何尽心尽力。凡是与立花久子有过来往的人,都说她是个好人……

加藤光子似乎很崇拜罗丝的母亲,之前听中垣说伏见宽子也一直崇拜着她的“久子干妈”。

神户的凶杀案,已经传遍了整个日本。与此同时,尸体发现者罗丝.吉尔莫亚的名字,也出现在各大报纸上。

“会不会就是那个罗丝.吉尔莫亚?”恐怕有不少人看过报道后会作此猜测。

案发第二天,在东京的蓝珀尔夫人就给罗丝打电话来探问。至于那些关系不算很亲近的人,就算没给罗丝打来电话,大概也多少了解了一些有关她的消息——她回到日本了,在扶桑女子大学任教。

说起来,关于这起案件的报道,倒像是她给那些日本朋友的问候信。可惜,给罗丝打过电话的,就只有新近认识的蓝珀尔夫人,以及眼前这个加藤光子。而且加藤光子并不是罗丝的朋友,而是她母亲的朋友。

“看来,妈妈给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呢。”罗丝暗忖道。

伏见宽子和加藤光子都一面倒地崇拜着母亲,甚至有缺乏理性分析的倾向。

虽然从伏见宽子那儿打听到了母亲与今村敬介非同寻常的关系,但根据中垣的报告,除此之外,估计问不出其他消息了。

加藤光子也毫不吝惜赞美之词。但是除了得知母亲曾在下村商会工作,并且在那里结识了父亲之外,罗丝几乎一无所获。

根据这两位母亲旧友的讲述,罗丝很难在脑海里描绘出母亲的形象。

是不是因为立花久子这个女人发出的光芒太耀眼,使得她身边的朋友也无法看清她的真面目?

“您是否认识一位名叫伏见宽子的人?听说她是我母亲住在神户时的朋友。”罗丝问道。

“不认识。”加藤光子回答道,“我和令堂是在京都认识的。她婚后搬到了神户,我就很少见到她了。”

原来两名崇拜者并不认识。

加藤光子滔滔不绝地说着,但罗丝无法从她的话里获知更多的信息。她有些焦急,觉得自己是在原地踏步。

“您知道马歇尔事件吗?”罗丝问道。

加藤光子说她曾经抱过婴儿时期的罗丝,而马歇尔事件,就发生在罗丝出生的前一年。那时她与神户的立花久子应该还有往来。

“知道。不过那件案子跟吉尔莫亚先生根本就没有关系。那可真是一场飞来横祸。”加藤光子说道。

至于父亲是如何被卷入案子里的,加藤光子就一问三不知了。

“那年头世道纷乱,我也不好向立花详细打听。但从一开始,立花她就坚信自己的丈夫是无辜的。”说着,她叹了口气,“看到你如今长大成人,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我也算不虚此行了。我现在脑子里千头万绪,乱哄哄的。有关令堂的事,我理一理思绪,改日再跟你细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