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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情报很准确。”我说话的时候试图抹去语调里的嘲讽。“但是我感觉这个教派和我们的调查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大概不是那种喜欢报复的教派,不会有那种消灭不遵从教规的教众的惯例……”

过了一会儿,我们看到有人从走廊尽头的门走了出来。他们是按照一一定的规律,分头离开的。很显然,集会刚刚结束。他们看起来都出身于中产阶级,面露笑容,忠厚温和。有几个年轻人的眼睛里闪耀着那种热诚信徒的沉醉之情,但是那也只是我的一种感觉。一些夫妇直接走向了出口,另外一些单身的男人坐到了吧台边。

“看起来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人,”我评论说,“说实话,我很难把他们和一个谋杀犯联系起来……您怎么想,欧文?”

他皱着眉头。几秒钟之后,他把身子靠到扶手椅里,突然露出一个直爽的笑容,好像是在自嘲。

“您想知道我怎么想的,阿齐勒?我现在的想法就是: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不对,当然不是!”我用慈父般的口吻回答,“即使是最伟大的人也会有疏忽的时候,不是吗?”

“说得很对!”

“还有,我们的工作不就是要调查每一个细小的线索?”

“您的口吻倒像是个哲人……”

“再说,我们也完全没有糟蹋这个晚上。这儿的啤酒很不错……您还想再要一杯吗?”

“您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哲学家。”他朝着我扬起了手。“鉴于我的宽厚仁慈,我原谅您所有的过失,阿齐勒,甚至包括您不认识我的九个缪斯那件事!”

几天之后,尽管报纸上的文章连篇累牍,但是调查毫无进展。欧文为了给自己打气,就艺术家罪犯做了一番演讲。一如既往,我那天上午去找他,又成了唯一的听众。和前几天一样,这个五月中旬日子阳光明媚。这让多数伦敦居民心情舒畅;当然了,这样的天气也让欧文很兴奋。

“罪犯就像是一个画家,他所实施的谋杀就像是他的绘画作品。”欧文一边在壁炉前的旧地毯前面踱着步子,一边宣布说。

“您有点儿夸张了。”我反驳说。其实我很清楚,我这种反对意见只会让他越发不可收拾。

“我根本没有夸张!”欧文又加重了语气反驳说,“我认为,这种比较毫无疑问是最贴切的,是绝对有必要的。但是我也要承认,确实有很多绘画作品没有达到完美犯罪的艺术水准。有些绘画所表现出来的庸俗程度,唉!常常让人难以忍受。当然,还是能找到配得上艺术这个称号的绘画作品,比如说我的客厅里这幅约翰·康斯特勃的作品,这是让我引以为豪的佳作。”

欧文走到了那幅油画的前面,他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之后又说:

“首先是画布上的背景,在这幅画上是碧蓝的天空和宁静翠绿的英国乡间景致。一个完美的犯罪同样总是有一个有寓意的背景,我们通常把这叫做犯罪的‘布景’或者是‘舞台’。要留意这些布景的暗喻,他们选择布景的时候也是从艺术角度慎重考虑的。

“然后是绘画的主题。看这个犁,旁边站着两个农夫,还有这个小小的乡间住宅。尽管它不太显眼,但是它是这幅画中关键的元素。在完美的犯罪中,这可能是悲剧的主角,他们的举动和证词都是非常关键。或者也可能是一些和犯罪直接相关的东西,比如说犯罪的凶器,或者是受害者身子下面的桌子。

“第三个元素,尽管看起来不起眼,却很重要。就是那些细小的微妙的笔触,大量的润色之笔,还有无数细小的色调变化。正是这些东西让一幅作品脱颖而出,也正是这些东西显露出大师的天分。在一桩谋杀案中,这第三个元素就是种种细节。有时候是环境所致,偶然所造成的一些细节;或者是凶手所故意留下的,用作误导的种种痕迹。通常,外行和业余罪犯就是在这一点上会露出马脚。只有专家才具有足够的鉴别力,才能区分出这些元素之间细微的差别。您比别人都更加清楚,在这方面我可以说是无以匹敌的。

“最后一点,就是作品的整体色调。在每一幅作品中,主导的色调都是独一无二的。在完美的犯罪当中,这种底调的色彩是很难发现的。因为这种色调会泄露出凶手的动机和他的最隐秘的意图。凶手当然会对此保守秘密,不想被人察觉到。狡猾的罪犯能够用种种把戏来掩饰这些隐秘的东西。根据他们的天分不同,他们所采取的手段也表现出不同程度的聪明才智。当然,您应该很清楚了。在我们所处理的这个案子里,我们要找到的就是这个色调。正是这个色调能够把我们带到真相!”

他走到窗户跟前,抬眼望着外面明亮的天空。

“阳光,”他赞叹地说,“太阳的光芒……不管怎么说,太阳神俱乐部的会员们并没有说错。我感觉自己处在一种奇妙的状态之下,真是无与伦比的感觉!我敢肯定,我们很快就会掌握新的情报,那会让我们有重大的进展……”

欧文的话被门铃声打断了,他敏捷地离开了客厅。过了一会儿,欧文陪同着一个金色头发、面色凝重的年轻人回到了客厅。我本能地感到:欧文的预感应验了。他的眼眸里激动的光芒也证明了这一点。

“阿齐勒,”他宣布说,“我向您介绍米歇尔·丹哈姆先生。他要告诉我们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是关于报纸上所关注的系列谋杀案。他认为他知道谁是谋杀案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