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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快越好!”

“我会和米歇尔谈这个问题,就这个星期。”

布鲁克太太点了点头,然后她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造纸商人目送着他的夫人走远,他的心中远没有他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样乐观。米拉达的披肩的末端被吹了起来,就像风向标一样指示着风向。

天空越来越阴沉。保罗·布鲁克顺着凉棚下面的小路继续前进。他感到天上落下了几滴雨点,于是他准备和他的妻子一样往回走。就在他要转身的时候,他的目光停在了那个天球上。他一下子呆住了:在那个球的周围摆着四根棍子。那些棍子的底端形成了一个四方形,而顶端聚拢在一起,它们的组成的形状宛如一个金字塔!多么古怪的主意!这是谁干的,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布鲁克暗自琢磨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等他回到房子里面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瓢泼大雨了。

他发现他的妻子,艾美莉,还有米歇尔都在客厅里。保罗还是不见踪影。约翰·布鲁克坐了下来,良久,四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有雨点打在窗玻璃上砰砰作响。布鲁克太太点亮了桌子上的油灯。油灯所散发的金黄色的光芒让房间里的气氛活跃了一些,这个房间里正需要这种能缓解紧张气氛的东西。造纸商人想要找一些合适的话题来让气氛更活跃一些,最好是那些所有人都可以冷嘲热讽的话题。警方的无能为力和警察追查的那些假线索无疑是最佳的话题。

“我认为警察完完全全地搞错了。”他突然发话了,“尽管我们不能责怪他们,但是我认为他们在处理那个离奇的系列谋杀案的时候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什么错误?”米歇尔问道。他正背着手站在窗户跟前,望着外面的大雨。

“他们处理这个谋杀案的方法和处理其他案子的方法一样,我的意思是说他们还是用纯理性的方法来考虑问题。”

“哦!您认为这是一个不恰当的方法?”

“在这个案子里,纯理性的方法不恰当。警方在寻找一个极其精明和狡猾的凶手,而完全不顾其他可能性……”

“还有什么其他可能性?”艾美莉也加入了讨论。

米拉达·布鲁克的眼神也在询问同样的问题,但是她的眼神比年轻的艾美莉多了几分含蓄和谨慎。

油灯的光线照亮了约翰·布鲁克脸上忧虑的线条,使他显得老了很多。他好像也开始驼背了,可能更多是由于思虑的重压,而不是岁月。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回答说:

“我要说的可能性是人们常常不假思索就否定的可能性,也是必定会受到科学界嘲笑的可能性。不过,我想我最好先谈谈这个系列谋杀案。据我所知,其中没有任何一次谋杀可以用常理来解释!我没有仔细研究报纸上披露的细节,但是这也足够了。我知道有一次凶手好像凭空消失了,另一次他好像会飞翔,还有一次他麻痹了受害者,或者说他能够控制受害者的大脑,他还能够毫不困难地穿墙而过,有时候还能完全转化成能量,就像变成了可怕的闪电!这些特点有什么共同之处?共同点就是这些谋杀看起来都超出了人类的能力范围,倒像是某种生灵或者无形的力量的杰作……”

“无形的力量……”艾美莉胆怯地低声说,“一个乃塔尔?……”

“很正确,艾美莉,一个乃塔尔!不过,米歇尔,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画家在一字不漏地听他的雇主讲话,他摇头表示否定。

布鲁克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实际上,”他说,“我对乃塔尔的说法从来没有当真过。但是,对于研究古埃及学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题目。乃塔尔是根据古埃及象形文字中NTR的辅音翻译过来的。NTR的意思是神明……”

“您是说古埃及的神明?”米歇尔问。

“是一种古埃及的神明,但是这和我们通常和神明联系在一起的神像可不一样。乃塔尔是个很抽象的概念,也很难准确地用通俗的语言解释清楚。它代表了一种无形的力量,总是在移动,在不断地变形。乃塔尔既没有固定的形状也不依赖于固定的时间。太阳就是一个最常见的例子。太阳就是一种不断运动的神明,它在不停地和黑暗的力量对抗。在不同的状态下,它有不同的名字。日升的时候是‘克雷普瑞’①,正午的时候是‘拉’②,西沉的时候是‘阿通姆’③。不管是任何时候,如果太阳不见了,那就会引发骚乱,人们害怕再也见不到太阳了。但是太阳和黑暗谁也不能获胜,您明白吗?”

①Khepri. ②Re. ③Atoum.

画家表面上表示赞同,但是他的表情分明是怀疑的态度。

“这么说,您认为这些谋杀案背后的凶手是一个神明?”

“关于您的问题,我认为凶手就是有一种非人类的东西,何尝不可呢。但是我更愿意用‘无形的力量’这个词。乃塔尔是古埃及象形文字中特定的词,我觉得不便直接引用。‘无形的力量,更贴切,一种来自黑暗势力的无形的力量……”

“舅舅,您真让我大吃一惊!”艾美莉插进来说。她既觉得好笑,而且不可思议。

“我知道,我的孩子,我明白。我们在俱乐部的时候总是滔滔不绝地说类似的蠢话,但是我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照我看,不应该抛开我所说的这种可能性。在这个领域里,我们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我知道现在科学在突飞猛进,我也知道汽车很快就会取代马车。但是这些只是人类初步探索的一小步。我们目前探索的还只是物质世界的领域,这和精神世界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几个人继续热烈地探讨着科学研究的进展,以及人类的光明未来。谈话一直持续到了晚餐桌上,在此期间保罗一直没有露面。大约八点钟的时候,房子的主人离开了饭桌。走到窗户跟前,他注意到外面的天空已经放晴了。雨已经基本上停了,但是地面成了一片烂泥地。

他走出了饭厅,在大厅里的楼梯口迟疑了一下。他最后决定走上楼梯,到了楼上。他轻轻地敲了敲儿子的房门,没有任何反应。他又用力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布鲁克耸了耸肩膀,然后下楼进入了他的书房。

在他的书房里,一些古埃及的文物摆放在显要的位置上,展现出他当年在尼罗河岸边的考古成就。约翰·布鲁克想到了焚香的主意,就像他在俱乐部里经常做的那样。香烟的味道能够勾起他对往事的回忆。果不其然,记忆的潮汐很快就涌了上来。他在扶手椅里舒舒服服地坐好,任由黑暗在寂静的房间不断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