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荒唐的约会(第3/4页)

“很好,我现在归纳一下。我们现在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即将发生一起谋杀案,谋杀将会发生在明天晚上,而且似乎就在附近——大概二十公里的范围之内。两个主谋是一对情人,受害者是某一个主谋的配偶……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的。我们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我们甚至不知道受害者的身份。是一个‘妻子’,还是一个‘丈夫’?你觉得我们能做点儿什么?报警?假设他们认真地对待——请注意,我是说‘假设’——你觉得警方会在行政区的每个居民身后安排一名警员吗?”

艾兰娜的脸色苍白,忧伤地摇了摇头。

“‘保证我们不留下任何把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低声嘀咕着,“还有他们所说的‘非常荒唐的约会’……要是我们知道……”

“我的心肝,我们晚一点儿再讨论这个问题。”菲利浦看了一眼座钟,“别忘了勒瓦瑟夫妇今天晚上会来……天哪!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个荒唐的故事冲昏了我的头,我完全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情!”

菲利浦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把妻子揽在怀里,温情地亲吻着她。

艾兰娜·蒙戈一口气吹灭了生日蛋糕上的二十九根蜡烛,周围的人都热情地鼓掌表示祝贺。没过多久,高脚杯里倒满了冒着气泡的香槟酒。乔纳特·勒瓦瑟兴致高昂、口若悬河,给晚会增添了欢快的气氛。他的荤段子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艾兰娜似乎又恢复了往日无忧无虑的样子,她的笑声爽朗而轻快,而且发笑的频率不断增加。菲利浦·蒙戈和克瑞尼·勒瓦瑟也用笑声作为回应,不过他们的态度更为谨慎。

“……我说,你们知道吗,在北面不远的地方,曾经有一座女修道院。”时钟指向午夜的时候,乔纳特仍然滔滔不绝,“现在什么都不剩了……在百年战争期间,最后一批砖石也被搬走了。”

“肯定是关于修女的故事,绝对错不了!”菲利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没错,是关于六个修女的故事。有一天晚上,六个修女在月光下散步——差不多就是这个钟点儿。别问我为什么,我真的一无所知。她们朝着两个水塘的方向走去,树林里有两个水塘——离这儿不远。就是在那儿,她们遇到了六个赤身裸体的吃人妖怪。妖怪们从池塘里跳了出来,扑向六个修女……你们能够猜想到妖怪们的意图。她们第二天都死了,不是因为遭受到袭击,而是羞死的!六个修女都羞死了!”乔纳特做了一个致歉的手势,“我知道,世界上无奇不有……不过,我觉得有点儿累了……”

“算了吧,你临时编造出了这个故事。”菲利浦笑嘻嘻地说。

“绝对不是。是我们的邻居,雷欧老头告诉我们的。对吗,亲爱的?”

克瑞尼谨慎地点了点头,同时压抑着想要打哈欠的欲望。

“另外,那个地方被命名为‘六个赤裸的妖怪’。”乔纳特又补充说。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菲利浦问。

“这很正常。雷欧老头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本地人渐渐地都遗忘了。”

“具体在哪儿?”艾兰娜笑着问道。

“就在离此不远的两个池塘附近,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在两个池塘之间有一条小路,通向一个破旧的棚屋……”

“我知道了。”菲利浦接口说,“顺便说一句,那个棚屋外表很破旧,里面其实并不那么糟糕。我……有一次,我曾经进去看过一眼。那个棚屋其实很舒适。里面有一个碗橱,一张床……”

“那是猎场看守人的小屋,我和那个看守人很熟悉……我说到哪儿了?对了,在小棚屋前面,大概二十米的距离,‘六个赤裸的妖怪’的故事好像就是发生在那里。”

“好啊,我真想找个机会去看一眼!”艾兰娜兴高采烈地说,“最好是一个月圆之夜!”

“如果不熟悉地形,我可不敢贸然前往。那两个池塘实际上是两个泥潭,而分割两个泥潭的小路也很危险,有些地段很狭窄。稍不留意,就会陷入泥潭……好了,我们也许该回小窝了,你说呢,克瑞尼?”

十分钟之后,菲利浦和艾兰娜站在了门口,他们看着邻居的身影逐渐远去。夜色很柔和,银色的月光照耀着房子附近的一切。

“他们真的很不错。”等勒瓦瑟夫妇的身影被黑暗吞噬之后,艾兰娜轻声地说。

“没错……瞧!他们转向了右边,朝着树林走去,这么说……”

艾兰娜转过头,调皮地朝丈夫一笑。

“乔纳特·勒瓦瑟可比你浪漫多了!”

“他,浪漫?你想错了!来,进屋去,我要让你知道我们两个人谁更浪漫!”

回到客厅之后,菲利浦倒上了两杯香槟,声称不能在瓶子里留下酒。

“敬‘六个赤裸的妖怪’!”艾兰娜举起了杯子,笑着说道。

“敬‘六个赤裸的妖怪’。”菲利浦表示赞同。

他喝了一口。可是突然间,他的动作完全僵住了,两眼瞪得溜圆。

“亲爱的,去了‘六个赤裸的妖怪’①……你还不明白吗?去了‘六个赤裸的妖怪’,非常荒唐!你听到的‘非常荒唐的约会’,实际上是在‘六个赤裸的妖怪’的约会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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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中此处为双关词,“去了”和“敬酒”有着同样的拼法。

②法语中存在连读,“去六个赤裸的妖怪”的发音和“非常荒唐”的发音相近。

“天哪……可是……”

菲利浦牢牢地盯着妻子的眼睛。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实际上‘去六个赤裸的妖怪’——确切地说是那个小棚屋——就是你听到的两个神秘情人的约会地点。然而,这里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个棚屋的绰号,除了老雷欧……和勒瓦瑟夫妇。换句话说,勒瓦瑟夫妇之一很可能就是‘情夫’或者‘情妇’,另一个人就是即将遇害的人。”

二十四小时之后,座钟敲响了十一下,随后是一阵令人不安的沉寂。蒙戈夫妇家客厅的窗户敞开着,但是没有一丝清风吹动窗帘,一切都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艾兰娜的脸色惨白,死死地盯着她的丈夫。菲利浦·蒙戈正在小心翼翼地往左轮手枪的弹巢里填子弹。

“还有一小时……”艾兰娜用颤抖的声音说,“菲利浦,求你了,再好好地想一想,别贸然行事……”

“亲爱的,我已经想了一整天了。昨天晚上的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合上眼。实际上,形势很明了。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我们搞错了,不会发生任何事情,这再好不过,第二种可能性,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我有机会阻止一桩即将发生的谋杀案。如果我们现在报警,结果发现我们的猜测是无中生有,那么勒瓦瑟夫妇绝对不会有好脸色……不管怎么说,我认为现在通知警方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