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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格里格·耶兹明家的旅途既短暂又漫长。弗兰克坐在乘客座上,两眼空洞地朝前看,听于勒给他介绍情况。他的脸像一张沉默而愤怒的面具。

“我想你知道格里格·耶兹明是谁吧……”弗兰克沉默地表示肯定。“他住在……生前住在蒙特卡洛,主管着芭蕾舞公司。他最近眼睛出了问题。”

弗兰克突然叫了起来,好像没有注意于勒在说什么。

“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我们有多么愚蠢了。我们应该想得到这杂种会变本加厉。第一个线索,《男欢女爱》,相对比较简单,因为这是刚开始。这个混蛋想教会我们玩法。《桑巴派对》就复杂了一些,第三个显然会更复杂。他甚至已经告诉过我们了。”

于勒跟不上美国人的思维。“他告诉过我们?你指的是什么?”

“圈子,尼古拉斯。圈子一圈一圈转。追尾巴的狗。他故意这样做的。”

“故意做什么?”

“他给我们一个可能引起歧义的线索。他让我们跟自己绕着圈子。他知道我们会根据调音师的英文名字,根据‘非核能’迪斯科连锁店猜到罗比·斯特里克。等我们动用全部警力保护那个他其实并没有兴趣的杂种时,我们反而给了他足够的自由攻击另一个目标……”

于勒帮他说完。

“格里格·耶兹明,俄罗斯芭蕾舞家,由于1986年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中遭到辐射,正在逐渐变瞎。‘舞曲’并不是指迪斯科,它指的是芭蕾。《核太阳》则是切尔诺贝利的放射核心。”

“对。我们就像傻瓜一样。我们不应该把它想得那么简单。现在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又一具尸体。”弗兰克懊恼地用拳头捶了捶汽车。“真见鬼!”

于勒完全理解弗兰克的心情。他自己也沮丧透了,恨不能一拳捶在墙上。或者捶到那杂种脸上,死命地把他打成和受害者的脸一样血肉模糊。他和弗兰克都是有经验的警察,两个人都不是傻瓜。现在,他们觉得对手越来越控制了他们,简直像玩弄棋子一样轻易地摆布他们。

不幸的是,没有哪个警察能想到自己其实已经救下多少人命,就像没有哪个医生会这样自慰一样。他所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失败。媒体、上司还是社会的欢呼或责怪,这些都与之无关。这只是他们个人的事情,是一个人每天早晨照镜子时都会再次想起,不断自怨自艾的内容。

汽车停在格蕾丝王妃大街上一幢优雅的大楼前,它距离东方公园不远。场景还像过去几次那样,他们最近已经见得太多了,原本以为今晚不会看到它。法医和警方医生的车已经停在大楼前。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正站在门前守卫,几个记者已经赶来。其他记者估计很快也将蜂拥而至。于勒和弗兰克走出汽车,朝等着他们的摩莱利走去。后者像其他人一样一脸沮丧。

“摩莱利,情况怎样?”他们边进大楼,于勒边问摩莱利。

“老样子。剥了皮,用血写着‘我杀……’的字样。和前几次大差不差。”摩莱利朝电梯挥了挥手。

“大差不差是什么意思?”

“这次不是匕首刺死的。他用枪先把他打死,然后……”

“枪击?”弗兰克打断了他。“夜晚枪击声震耳欲聋。肯定会有人听到。”

“没有,没有人听到什么声音。”

豪华安静的电梯无声无息地到达,门轻轻滑开。他们走了进去。

“顶楼。”摩莱利告诉正打算按按钮的于勒。

“尸体是谁发现的?”

“耶兹明的秘书,秘书和知己。可能也是他的情人。他和受害者的几个朋友一起出去,后者都是来自伦敦的芭蕾舞演员。我想耶兹明没有预料到这事,所以坚持要他们走,把他一个人留下。”

他们到了,电梯无声地滑开了。通往格里格·耶兹明公寓的门大开着,灯全部打开,像所有犯罪现场一样照得灯火通明。法医正在忙着检查,于勒的人则仔细搜查着房间。

“在那里。”

摩莱利带路,他们一起穿过豪华迷人的公寓,走到可能是卧室的门口,医生正走出来。于勒宽慰地发现他不是拉萨尔而是库丁。上司们派一流高手来,说明他们对这事忧心忡忡。他们那里的电话想必都被打爆了。


“早上好,于勒总监。”

“你说得对,医生。早上好。”于勒这才意识到时间。“虽然我觉得这可能还不是早上,至少对我来说还不是。你有什么收获吗?”

“没什么重要的。我的意思是就调查而言。杀人的手法完全不同。要是您想看看的话……”

他们跟在弗兰克后面,后者已经进了房间。他们再一次被可怕的场面震惊。他们已经在别的场合,以不同的方式见过它,但是像这样的场景还是令人难以习惯。

格里格·耶兹明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就像通常死者被摆的姿势一样。要不是因为他被剥皮的可怕头部,他可能看起来就像一具安放在床上,准备安排葬礼的尸体。墙上还是那句用愤怒和鲜血书写的嘲讽信息:

我杀……

他们沉默地站在死者前面。又一场谋杀,没有任何动机,没有任何解释,除了这个犯罪者那不正常的头脑以外。他们的愤怒像尖锐的刀刃,和谋杀者的匕首一样锋利地在他们的心头抽割。摩莱利警长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他们从可怕的邪恶催眠中惊醒。

“有点不同之处……”

“你指什么?”

“嗯,就是一种感觉而已,这次不像其他谋杀那样疯狂。这里并没有四处泼溅血迹,没有凶残的杀戮。甚至尸体的位置也很正常。仿佛……仿佛对死者心存敬意似的。我觉得这有点奇怪。”

“你是说那畜生也会感到怜悯吗?”

“我不知道。我可能说的是傻话,不过我一进来就是这么感觉的。”

“你说得对。”弗兰克把一只手搁在摩莱利的肩膀上。“这个场面的确与其他的不同。我觉得你说的不是傻话。就算是傻话,比起我们今晚说的和干的傻事,那也不算什么了。”

他们看着格里格·耶兹明这位不朽舞者的尸体,全世界的评论家都称他为白天鹅。哪怕在这个遭可怕毁容的死亡时刻,他还是表现出不可思议的优雅,仿佛他的舞艺如此高超,以至于死亡也无法夺去他的力量。

库丁离开房间,另外三个人也跟着鱼贯而出。

“怎么样?”于勒不抱希望地问道。

医学检查者耸了耸肩。

“没什么收获。除了剥皮以外。我觉得这是用相当锋利的器具做的,很有可能是解剖刀,不过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只有到条件更适宜的地方才能仔细检查他脸上的伤口。不过,一看到它,我就觉得这想必是以相当纯熟的技艺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