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人生如滚滚红尘(第3/4页)

这家伙是谁?我仔细地研究着他,知道我以前在哪儿见过他。坐在他桌边的是个黑发美男子,穿着奶白色西服,系着黑领带。这位老先生看起来很眼熟,但他不是我熟悉的朋友。我们握握手,虽然他年纪不小了,握手还很有力。

我蓦地一下想起来了。我想起了在圆形起居室里的印加面具之间,火炉的上方,那可爱的殷勤微笑着的画像。

“你是阿历克斯·温那·格林。”我说。

“这是我的朋友汉丁顿·哈弗德。”他向年轻的美男子做了个介绍的手势说。

后者笑着看了看我,我们握了握手,他说:“和我们一起坐吧。”

我坐下了。“你怎么知道是我?”我问,“我们素未谋面。”

“我在报纸上常看到你的照片。你卷入这么多有趣的重要案件!你该写本书。”

“退休之后我也许会。”

“你还年轻,谈不上退休。我嘛,我已开始放弃物质追求了。我的朋友汉丁顿正劝我把香格里拉卖给他呢。”

“你还住在那里?”

温那·格林微笑着耸耸肩。他的神态好像他是我的长辈似的,“只在冬天才去。”

他同伴——A&P企业的继承人,大概有五至七亿财产——站起身离开。我怀疑这是预先设计好的。

温那·格林靠在桌上,用那不变的笑容望着我,拍了拍我的手,他的手冷冰冰的,像冰块。他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关注着你,你时常对报纸谈起欧克斯案件,对不对?”

“对。”

“那事儿不会再有人查了,你知道的。去年一些傻瓜们查过了,却没成功。就是现在,这事对巴哈马和英国来说,还是一个难言之隐。”

“我知道。”

“那么我奇怪你为何还纠缠不休?”

“这是为我自己做广告。我也常谈林德伯格的案子,这就是为何我会在全国各地都有分支办事机构。在芝加哥,我们管这叫资本主义。”

他对自己笑笑,牙都没露出来,只是一咧嘴,“你真有趣。你的机敏很出名。”

“我的‘及时抽身’、‘急流勇退’也很出名。”

他点了点头,“非常聪明,真是非常明智。你知道……”他又拍了拍我的手。真冷!“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谢谢你。”

“谢我?”

他的脸黯淡了,点了点头,“为了你……掩盖了那个问题。”

“哪个问题?”

他舔舔嘴唇,“麦卡夫女士。”

我什么也没说,却有点儿发抖,这个微笑的八十岁的慈善家让我发抖。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他说,“我很高兴,我终于也可以让你知道,她是自作主张。”

我点了点头。

他又笑起来,“你又回来了,黑勒先生。我不占用你的时间了,回到那个可爱的年轻女士身边去吧。是你女儿吗?”

“不”

他吡牙一笑,“真不错。晚安,黑勒先生。”

我没说什么,向他点点头,木然地走回到我的座上去。

“那是谁?”凯丽问。

“魔鬼。”我说。

“啊,黑勒——你真坏!”

“你说什么?”

她奇怪地看了看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噢,没什么,没什么。”

她想留下来看凌波舞比赛,可我想离开。那是我和那个空姐度过的最后一个周末,我觉得索然无味。

一年后,阿历克斯·温那·格林死于癌症。他的财产多达十亿美元。

直到一九七二年,我才又回到巴哈马,这次是和与我年纪相仿的妻子去的,她是我随便娶的一个女人。事实上,那是我们的蜜月旅行,是我妻子——第二任的——想看看巴哈马。

她特别想看看政府大楼,因为她为温莎公爵及夫人的凄美爱情故事深深打动了。

拿骚没有太大变化,尽管凡有的变化都不错。美式快餐连锁店随处可见,在海滨大道上也有了T恤衫专营店,隔几步就能看见为黑人青年提供大麻烟的商店。

但是如果坐上那架叫格里克利夫的时间机器,回到从前,就会看到,我们所下榻的这个古老而金碧辉煌的乔治殖民者之家,在一八四四年不过是一个小旅馆。我们的蜜月套间,是一个小小的独立的房子,处在一片具有异国风情的热带花园之中。旅馆餐厅是五星级的,尽管还有许多地方可去,我们还是非常愿意在那里就餐。

我们在那儿的第一晚,吃了内藏巧克力棒糖的鹅肝,还有像电话本那么厚,却很柔软的荷兰风味的牛排,然后,侍者给我端上了内含热果汁的甜蛋糕杯。

”我以前从没吃过椰子果汁。”我妻子说。

“我吃过,和这里的一样不错,甚至比这里的还好。”

她又吃了一口,说:“你最好尝尝,看看是否和以前一样……”

我撕开棕色包装,用勺挖了一勺桔色蛋糕,品尝着这甜丝丝的味道,噢,有少量椰子条,有香蕉、桔子、还有朗姆酒的味道……

“怎么了?”她靠向前,“太热吗,亲爱的?”

“黄鸟。”钱说。

“什么?”

“没什么。服务员!”

他走过来,这是一个漂亮的黑人,“需要什么,先生?”

“我可不可以同厨师谈几句?”

“先生,厨师……”

“我要夸奖他的甜品,这很重要。”我在他手里放了一个十元硬币。

我妻子像看疯子似地看着我,这不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先生,实际上厨师不做甜品,是他夫人做的。”

“带我去见她。”

我妻子迷惑了,挺起上半身,惊讶地看着我。

我在空中挥了挥手,说:“亲爱的,请稍候。”

我到了厨房,等了几秒钟,不过好像是永恒似的。她出来了,穿着像她以前做女仆时的蓝衣,外系着白围裙。

“玛乔丽。”我说。

她的脸——她那可爱的面庞依稀可见岁月的痕迹——开始现出不相信的神色,然后说:“内森?内森·黑勒?”

我拉着她的手,没吻她,只是抓着她。

“我到这几度蜜月。”我说。

我放开她。我们分开站着,可是离得很近。她的头发中有了几丝白发,但体态还和从前一样。

她爽朗地笑了,“你现在才结婚?”

“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至少我这么认为。你和厨师结婚了?”

“已经二十五年了。我们有三个小孩——呃,也不小了,一个男孩还上了大学。”

我的眼睛湿润了,“真好。”

她皱了皱眉,“你怎么……?”

“果汁,吃一口我就知道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