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吼雷攀云第七节 电抹宵

青衣人心中还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做人办事目的必须明确,既然根本不知道另一个高人是谁,那么就更加要牢牢掌握住知道的。所以他要请鲁一弃喝茶下棋,他要在关系缓和融洽后再与目前这个无法度量的年轻人做场交易。

青衣人也不敢去要鲁一弃的命,虽然不是第一次与鲁一弃聚头,也不是第一次见识鲁一弃的能力,青衣人还是为鲁一弃的表现暗暗惊服。为了后面的交易能成功,他这次没有再像前两次那样收气息敛锋芒,尽守玄之丹虚之田。可是当自己气息蒸腾纵横、势如坍崖覆顶时,对方的气相竟是随自己气相而动,此消彼长、随势随流,特别是当自己聚气凝力探手示请时,面前这年轻人周身气相竟然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所以他不敢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这倒不是在乎生死之事,而是害怕稍有闪失,在自家下人面前坠了名头和威信。

“那么请品茶。”虽然心中思绪翻腾,语气却和刚才一样平静。

“天如落火,沾水则牛饮,无品茶之兴,还是算了吧。”鲁一弃不是不想喝,而是不敢喝。此次与海上那次不一样,那时就一种茶水,柳儿从其气味色泽中感觉出没有问题。而此时那五杯茶水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很奇怪,虽然没有感觉出其中有毒杀的危险,却难以辨出是否有什么蛊迷之料。

“你是不敢喝?”青衣人不单是高手,他还是个领导者,所以洞悉人心。

“是的,我不敢,”鲁一弃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不必要在乎什么虚名身份,坦言不敢也无所谓。

青衣人眼光微微闪烁,他没有料到对手会如此坦陈不辨,更没料到对手说完这个代表荣辱的“不敢“后,气相依旧没有一丝变化,这份气度涵量就已非寻常高手可比。

“那我来说说这五种茶,也许我说完后你会喝。”青衣人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只玉白里蓝釉碎瓷杯,那杯中满溢的茶水在他手中没有一丝晃动。

“那你就说说这五种茶,也许你说完后我真的会喝。”从鲁一弃的眼神中看,这句几乎是调侃的话说得极其认真,这又让青衣人闪过一丝疑惑和不解。

“这五杯茶分别为苦、辣、酸、甜、香。苦为南海苦丁茶,理肾通脉,去燥消脂;辣为白片姜水,暖丹脐,护肺脉,清咽滞;酸为仙居梅子茶,透汗腺,收胃水,生津启食路;甜为川南柚蜜茶,去垢通肠,能除毒余。香为姑苏茉莉花茶,顺气、醒脑、通窍、怡神。这五茶所依次而喝,顺序不同,其用又有异……”

“不用说了,我不会喝的。”鲁一弃没有等青衣人话说完便说道。

“为什么?”

“喝茶与心性有关,喝你这茶的人心中事情太多,也太累,欲得无果,欲舍不能,而我不是。”

青衣人微微笑了下,却看不出是会意的笑还是苦笑:“何以见得?”

“五茶中竟没有一个是明心清思的,还有你这五茶性格又是相破的。苦破辣,苦丁茶寒肚凉肺,辣破酸,白片辣水开汗挛胃,辣还破甜,会阻肠聚垢。甜破香,腻心迷窍,甜还破苦,起燥堵脉,香还自破,多饮破气糊脑。”

“那么此茶不能饮?”青衣人又笑了笑问。

“能饮,窥其理,顺其序,控其量,延其时。”鲁一弃回道。

“你说的道理很玄,没想到这茶理中还有道中之理,坎中之妙。”青衣人说。

“正是如此,这五杯茶就像你门中布坎,以险叠险,以力加力,其实多味不一定就是好味,就好像结绳扣,扣上加扣,扣扣相接,再大扣包小扣,一根绳打成个花似的又怎么了,也许绳头一抖就全解了。”鲁一弃所说的这些道理是从《班经》上学来的。

“那你鲁家可曾有坎扣难住我门中。”青衣人此时倒是显出些不以为然来,显然,鲁一弃的说辞他不能接受。

“坎家之妙布在其次,重要的是解。布可凭借天时、地理、万物生灵,而解却全在人为。”鲁一弃所说已经涉及《机巧集》中内容。

“你是说我门中破解之术不如你鲁家?”

“我是说的解,不是破解,更不是破。”

“有何不同吗?”

“你说是将那结扣如花的绳子一一解开容易,还是将那绳扣一刀剪碎容易。”

“能断不断,偏偏费时费力去解,当行哪个?”青衣人似乎终于找到鲁一弃的破绽了。

鲁一弃没有马上说话,他在思考,青衣人的话不无道理,有时候也许对家的方法会更有效。

思考的时间很短暂,因为回答青衣人的话早就在鲁一弃的脑子里:“如果我还需要那根绳子呢?”

青衣人的目光顿时有些黯淡,但只是一瞬之间便恢复了神采,话说道这里,也该引上正题了。

“如果我现在给你一根绳子,你能不能与我同解另一个绳扣花?”

“你那绳子能系多重?解开另一个绳扣花后,这另一根绳子又归谁?”

“我那绳子能系多重还要你来掂量。要说解开的绳子归我,你肯定不会答应,要我只是想借用一下解开的绳子,这样的要求应该不算过分。然后你奉宝履天命,至于我家是得天昌还是负天罪都与你无干。”青衣人的话语显得极为诚挚。

“那是先看看你的绳子还是先说说这两根绳子的用场?”鲁一弃也希望尽早进入正题,从目前的状况中脱身而出。

说实话,鲁一弃心里很没底,虽然今天这场遭遇对家就出现了几个人,可对家能将自己堵在这里,完全是有所准备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准备。这些日子,自己是想在此地将移位后隐藏无踪的五行“土”宝寻出。辛苦了一个多月,在这片黄土地上探得可疑地块二十一处,查明了两处。昨晚告诉大家今天本来会探渭水边的第十三处。早晨临时改变线路,往反方向的第十八处而来,可对家偏偏就在这十八处候着了。对家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安排,除非是昨晚入到自己梦里。

此时鲁一弃思绪的繁杂和内心的惶惑是会影响到他保持自然状态的,这样的话别人就会轻易觉察出他的气相波动了、散乱了。

可是青衣人没有发现一弃气相的变化,因为这一刻他正在收敛了自己纵横的气息,重新回复得就像个平常的中年人。因为他觉得,既然切入交易正题,那就该以诚相待,不必再相互施加压力。

鲁一弃感觉到压力消失了,于是重新正襟端坐,这样可以的动作完全破坏了他所保持的自然状态,于是所挟气相也顿时隐若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