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吼雷攀云第三十五节 又恶阻(第2/3页)



“是的,据我所知,‘阴魔砧刀’退隐时,正是在唐门发生大事后不久。”利老头算不上真正的江湖人,可江湖事情却搜听过不少。

“可他们两位怎么没决出生死来,反倒一起退隐到这个僻静地方这么多年。莫不是打杀出感情来了。”妮儿话语间继续试探与挑拨双管齐下。

“英雄相惜,男女生情,都是难免。”独眼也开口了,不过他的话依旧是那么简洁。

鲁一弃这帮人说得热闹,天葬师与那直角人形反倒沉默了,许久都未开口说话,也不知道两人在想些什么。

忽然,直角人形“嘎嘎”地怪笑起来,声如夜枭。同时,一盏火光燃起,是一支桐油火把。所不同的是这桐油火把蓝焰封边,燃烧过程中“噼啪”作响,火星乱窜。

“光盏子中有异料,大家小心,唐门擅毒,别没觉儿就中了招。”炎化雷一眼就看出那火把有蹊跷,赶紧提醒大家注意。

江湖习惯不同,注意的东西也就不同。像炎化雷这样烟火药料的行家,一开始就会注意到火光的,像他这样的江湖人不会太多。按常规,江湖上绝大多数人首先注意的是对手,特别是像直角人形那样的对手。其实就连炎化雷的目光也是稍稍看了一眼那火把,也就很快被那直角人形给吸引过去。

鲁一弃这些人算不上真正的江湖客,所以也不是很在意注意对手这样的惯常手段。他们之所以一下都被直角人形所吸引,还不如说根本就是被吓住了。直角人形是个人,这点应该不会错。但看清她相貌的所有人都很难情愿地承认她是个人。

这个弯腰驼背接近直角的人形几乎没有脸,再说得难听点,那张脸连晒干的牛粪都比它光鲜。所能见到的是层层堆垒下挂的皮肉和沟壑纵横的皱折,完全遮盖了脸上所有的器官。只有从靠顶部的一条皱纹间挤出的两点精光,让人知道了她眼睛的存在。整个头部最光滑的部位是头顶,不见一根头发。一身藏服,污糟得很,连颜色都辨别不出来了。

见到这张脸,杨小刀又开口说话了:“倪三,你刚才说什么英雄相惜,男女生情,我瞧这面相,最多也就是英雄相惜。”

“是呀,‘阴魔砧刀’前辈再怎么着,也是面目俱全,怎么都不会对堆皮肉生情吧。”胖妮儿接上话头。其他人听她这话都笑了起来。

鲁一弃也几乎笑出来,但一种不安将这份笑意强压住了。不对劲呀。前面有“无地自容”绝杀坎面的布置,以及出身唐门、挟带绝顶暗器“背飞星”的绝世高手挡路,后面又有天葬师这样的高手堵着,怎么自己这些人这样的乐观轻松?他们不但没有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反而说话间越来越放肆轻狂起来。

觉察出异样,鲁一弃立刻再次凝神聚气。微眯双眼,忘却一切,让感觉在前面这段短短的路径上游走。

没有杀气,没有刃气,没有戾气,一切都是那么柔和顺畅。坎面不像坎,倒更像是到了家,高手也不像是挡路的,而像是迎你回家的亲人。火把上跳动的火苗很明亮很温暖,让人有投入它拥抱它的**。人当然无法投入到火苗里,而鲁一弃的感觉却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于是他将感觉投入到火苗中,啊!凶神,恶兽,鬼怪猖獗……

“咯——”鲁一弃喉咙间发出一声怪响。凝神状态时,所带气相便已经起伏纵横。此时于惊骇中醒来,瞬间的自然状态更使得气相腾跃到极致。

直角人形骇然了,开始她只是佩服这个年轻人对坎面的学识,但从众人皆笑而独此子不笑之时起,她就觉得这年轻人绝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而当鲁一弃入到凝神自然状态后到惊骇醒来,其所带气相的变化,让她终于了解到天葬师这把刀为什么没将这些人留住。看来自己要想胜那老杀才一筹,不使出毕生修为是不行的了。

鲁一弃从凝神状态醒来之后,首先发现其他人已经不知不觉中朝“无地自容“走过去一步多了。他赶紧掐掐身边胖妮儿的胳膊,胖妮儿却好像没有知觉一般。于是赶紧又去拍拍独眼的腮帮子,竟然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带着刚才还未散去的讪笑继续朝前一点点地移动着。

这可怎么办,对了,刚才好像听炎化雷说过注意火把,他也许受惑浅些。于是又去拍打炎化雷,结果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嘎嘎嘎,老杀才,你恐怕没想到吧。我只用了一件唐门的辅器,就已经让他们差不多都陷夹子了,个个自奔死路而来。”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不是还没全陷夹子吗,而且是最关键的一个没陷夹子。说不定眨眼间就会有变数。”天葬师瓮声而言。

“唐门辅器!”天葬师和直角人形间的言语对鲁一弃是个提示,于是他在脑中迅速搜索到有关的典籍。

清代辛梓青所著《异门兵器论点》中有过这样的记载,说是四川唐门的武器主要分为三类,杀器,拿器,辅器。杀器是指凶猛霸道或者带有剧毒的暗器,可以一击致命。拿器是指索、链、枷、线、环一类的暗器,是用来生擒对手的。辅器,却是对杀器和拿器起辅助作用的,为了让对手麻痹,迷惑对手用的器械。

江湖无名氏所着《妙器阁叙》也有一章专门提到唐门辅器……说这辅器也可称为迷器、惑器,但其中绝不会采用什么迷药。唐门虽然擅长毒药料,却从不用迷药料,在他们认为,迷药是江湖下三滥所为。这辅器完全是采用形、光、声的巧妙配合,来达到迷惑的目的。其实就制作技艺而言,唐门中最高造诣不是在暗器和毒料上,而是在辅器的制作上。

是了,鲁一弃知道那火把为什么会焰苗恍惚、光烁不定、火星四溅了,而且还一直持续有“噼啪”声响。那是件辅器,一件利用声、光、形迷人心智的辅器。吸引人不由自主地想往前去,想靠近、拥有它。

可自己怎么没有被迷住呢?鲁一弃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就连对面的直角人形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明代吴江人蒋中刚所着《窍物制实法编注》中提过:“迷器之惑,在于一引之始,于无意中入惑境。如被惑者意过起始,便可窥其伎,不复入惑。”就是说,不管什么迷器,都是在刚刚使用的一段时间里,让对手于无意识不知觉中中招。只要对手意志坚定,或者一开始就全神贯注地注意到迷器了,那就能躲过开始这段时机,也就能发现其中机窍,不会再被迷住。鲁一弃不是意志坚定的人,也没有刻意注意那个火把。但他顺其自然的心神却能够随着迷器的惑意而走,窥出其中机窍,这样也就同样躲过被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