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耳语娃娃 第一章 女神逸闻录1——菲玛的天空(第2/3页)



  “我亲爱的孩子,亲爱的赛斯,”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她努力伸着胳膊去够他的头发,他连忙低下头,温柔地像一只被人饲养的苏格兰牧羊犬,任凭年长的主人爱抚他的毛发。

  “我很好,菲玛姨妈。”赛斯笑得合不拢嘴。他的笑容,自打记事以后就开始从周围人身上模仿来的笑容,早就是轻车熟路、惟妙惟肖。平日里,他时常吝啬的笑容,这时候一股脑儿地绽放开来。

  “该死的赛斯,”菲玛姨妈像个孩子似的调转面孔,在他胸口擂了一拳,“你还知道我是菲玛姨妈啊?六年来,你可曾看望过我?!”

  赛斯一时语塞,他有些纳闷:难道菲玛太太不知道自己是个失踪人口?文森特从未对她提起过此事?

  菲玛太太并不介意赛斯的失态,她这个时候也想起了被扔在一边的斯皮德:“快请坐,”她招呼着,“快坐下!你是我最尊贵的客人。”她领着他们一路走向客厅。

  赛斯再次感到惊讶。原告这个好似歌剧《托斯普》的陈列而今无影无踪。硬木圆桌、雕花衣柜以及红木椅子都被换成了现代式的家具,仅仅那张新的沙发,他便一眼看出其价值不菲。客厅里维持不变的仍然是那只摆得拥挤不堪的书架,不过那书架顶部放了个新款的CD机,倒是叫赛斯如坠雾里。

  唯一一成不变的,则是那只摆满了骨瓷瓶子和酒杯的立柜,菲玛太太打开下层的柜门,开始了招牌式的问候:“先生,想喝点什么?茶、咖啡、威士忌还是中国的烈酒?我不是个水库,但什么饮料都愿意浅尝一点,噢,赛斯,”她把脸扭过去,一只手摇摆个不停,“赛斯,你不要张嘴,你会要一杯草药茶,口味够古怪,我记得呢!”

  是的,菲玛太太的记忆力,赛斯可不敢质疑,她那独树一帜的素数记忆法更是令人过目难忘。

  斯皮德要了一杯威士忌,菲玛太太重新落座,她又添了个新毛病——两手交叉垂下来,来回来去地晃个不停,就像老式自鸣钟的钟摆,也许这毛病早就有了,只是六年前赛斯没那个荣幸瞻仰而已。

  古巴女孩在门侧垂手而立,对着菲玛太太说了句什么,似乎是问自己有没有必要出去。

  这时候菲玛太太意识到了什么,站起来对着赛斯和斯皮德鞠了一躬:“我先要感谢两位先生——亲爱的赛斯,你救了这个女孩;而亲爱的斯皮德,你没有因为你的工作把这个女孩交给当局,我要对你们表示感谢。”

  两个大男人慌忙站起来,菲玛太太却又没事人似的坐了回去,她朝女孩点点头,后者便离开了。

  菲玛太太撕开一袋巧克力饼干,忽然转向赛斯:“孩子,你又为了什么事找我呢?”她把饼干放进嘴里,随后两手又开始晃荡起来。

  赛斯不喜欢开门见山,可既然对方问到了,也没必要兜圈子:“六年前您的预言,还记得吗?”

  “71……89……101……”这一次,菲玛太太念叨的时间久了一些,斯皮德是第一次见到这奇怪的情景,不由得暗自唏嘘,“是的,我的孩子,六年前,还是在这个房间里,我做过一些预言,一半是关于你的,一半是关于文森,现在回答我,是你出了问题,还是他?”

  “两者都有。”

  “那么,就先说说你吧。”

  “我……呃,”赛斯从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得像个小学生,除了眼前这个老妇人,他咳嗽一声,“我,您知道,那时候洛丝的案子……”

  “这不是关键,亲爱的,”菲玛突然打断他,“这也不是我预示的时间段,后来怎么了?”

  赛斯让自己定了定神:“后来……我走上了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很有意思,为政府吗?”她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向赛斯,但还是令他浑身一震。

  她知道他为政府工作,她也知道他为政府杀人吗?

  赛斯的沉默也算是一种回答。

  “一只手洗另一只手,仅此而已。”

  菲玛没有点破,却让斯皮德冲他的同伴面露惊疑。

  “就像我一样,”菲玛补充道,“只不过细节稍有不同。”

  “您为什么能预测到这些?”赛斯的问题一出口,菲玛突然愣了一下。

  在场的人都明白“一只手洗另一只手”的含义:政府从来不是一派祥和、安然统一的,因此,有一些人被培养出来,绕过法律干掉异己,或是清除政界的垃圾。胡佛下台以后,这种组织在表面上被取消了。

  “就像我一样,”菲玛没有从正面回答问题,“我也是成员之一,不过是应用在不同的地方。”

  两人没能理解这话的意思,菲玛继续补充道:“推翻现任当权都并不是美国应该做的事情,”这句话的潜台词是美国不应该多管闲事,可菲玛随后语出惊人,“那应该是古巴人自己做的事情。”

  赛斯由此联想到了一些东西,可他并不确定。

  “古巴人并不一定都热爱古巴政府,这种状况世界各国都有,而恰恰是这一点,则是美国应该利用的。所谓的海岸防护条例、所谓的遣返政策,当然都是由政府制定的。然而……”菲玛顿了顿,“然而,他们也帮助古巴难民逃到美国。当一个国家,难以被外部势力以及封锁打倒的时候,内部渗透而是最好的选择。哪一个人没有亲朋好友,当这个人来到美国,并见识了一套所谓的‘自由’之后,他的亲朋好友,也会踏着他的脚步接踵而来。你们搭救的女孩,则是其中的追随者。”

  “但是所谓自由的代价,则是死亡。”赛斯平静地吐了口气。

  “是的。美国不可能跑到古巴去干出这种勾当,因此,她只有平静地等待他们的到来。当然,如果没有内部接应,偷渡的成功率是非常低的,而我,则被指派去做这项工作。现在,你可以明白我和当地黑帮势力的关系了吧?”

  “您的意思是,您其实是孤立无援的!”

  “是的,政府不会公开对我表示支持,当然,如果我或者我的人,去海里求助古巴偷渡者被抓获了,政府会依靠他们特有的手法对我们网开一面,但他们绝不能出手援助,这不但造成丑闻,还可能形成骚动。所以,我必须与整个海岸的全部黑帮势力打交道,以便了解偷渡船只和贩毒船只的动向,将接收工作的成功率尽可能提高。”这个矮小的干枯的老太太,转眼间便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能量来,“整个佛罗里达的黑帮老大,眼下都成了我的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