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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权来到赵顺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他敲了半天门,赵顺才睡眼惺忪地出来。两星期没见,赵顺的状态吓了刘权一跳。

“老赵,吃了没有啊?”刘权问。

赵顺没有马上回答,神经质地笑了笑,弄得刘权感觉发冷。

“哎,咱哥俩门口喝两杯去啊,聊聊天儿。”刘权说。

赵顺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屋。刘权拎着水果跟了进去。

这屋里显然许久未收拾了,发霉的潮气混合着烟酒的味道。

“哎哟,我说老赵啊,你这屋也不收拾收拾,这,这哪是……哎……”刘权欲言又止。

“哪是人住的是吧。”赵顺冷冷地补充,“哎,我早就不是个人了,屋子当然也不是人住的了。”赵顺自暴自弃。

“哎,这话怎么说的,什么不是人了,瞎掰,走,老赵,咱们出去唠唠。”刘权说着拉赵顺。

“别出去了,大冷天儿的,我这也没洗澡,有话就这儿说吧。”赵顺毫无热情。

“行,那就听你的。”刘权一屁股坐在了赵顺的床上,以此表现他对脏乱环境的不在意。“老赵啊,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你这病,怎么样了?”刘权问。

“病病病,谁来都是看我的病,是,我是有病,有精神病,啊,你看见了。”赵顺抬头盯着刘权的眼睛,弄得刘权很不自然。

“哎,你……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啊,咱哥俩多少年了,我这……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刘权说。

“关心我,那行,我谢谢你了,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该吃药了。”赵顺说。

“嘿,你别这样啊,我这也是大老远来的,直接说了吧,我就想问问你今后的打算,怎么着,真就想这么病退了啊?”刘权问。

“病退?!谁说的?!”赵顺一下紧张起来,“谁说的,你告诉我,我……我找他去,谁说我要病退?谁!”赵顺说着站了起来。

“哎哎哎,你别激动,坐下,坐下。”刘权一把将赵顺按在椅子上。“没人说让你病退,我就是这么问问。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们都希望你能尽快好转,早点儿上班呢。我这不是想问问你的打算吗?”刘权说。

“哦……”赵顺稍微平静了些,若有所思。“他们是怎么议论我的啊?”赵顺盯着刘权的眼睛问。

刘权:“没,没说你什么,大家只是关心你的病情。”

赵顺:“关心,他们怎么关心的,怎么说的?”赵顺急于想知道别人对他的看法。

“嗨,无非是问你去没去医院看病啊,治疗的怎么样了啊,什么时候能回来啊,这些问题呗!”刘权应付地回答。

“哦……”赵顺自顾自地点着头,回身拿出一个白色药瓶,哆哆嗦嗦地倒出了一片粉红色的药片,也不喝水,就直接放在了嘴里。

“你这,还真吃药啊!”刘权问。

“什么?你什么意思啊?”赵顺直勾勾地看着刘权。

“不是,我是说,你,你还真吃治精神病的药啊!”刘权苦笑。

“废话,我有病不吃药,等死啊!”赵顺表情骤变。“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装病呢?”赵顺反问。

“没,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以前怎么没事啊!”刘权有些语无伦次。

“以前,以前我……我不是还没疯吗?!你什么意思啊你?”赵顺有点儿发火了。

“哎,咱别这样啊,老赵,那既然说到这儿了,咱哥们也不是外人,你就跟我透个实底儿,你……你到底是真有病还是……”刘权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清了。

“你以为我是装的啊?!”赵顺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火气,一下就把刘权面前的桌子掀了,一桌子的剩饭、垃圾弄了刘权一身。“我没病,我没病拿东西砸人家脑袋?!我……我没病,你们丫的拿绳子捆畜生似的捆我,啊?!”赵顺歇斯底里地叫着,一把揪住了刘权的脖领子。刘权一下就傻眼了,他压根儿没想到今天能有这出。

“老赵,哎,老赵,别生气,哎,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哟哎哟。”刘权感到赵顺力量巨大,脖子被他揪得喘不过气来。“老赵,放手,哎,放手!”

赵顺咬牙切齿,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我……我有病,有病!你看见了,啊,回去说啊……说啊!”

“老赵,哎哟!”刘权感到窒息了。

“你们谁相信过我?啊!谁!”赵顺大喊。

刘权见这情形,也顾不得面子了,从赵顺胳膊底下一个抄手的擒拿动作,挣脱了赵顺。因为力气过大,赵顺一头栽在了地上。

屋里安静了,安静的几乎窒息。刚才狂躁的赵顺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竟然哭了气来。刘权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赵,哎,老赵,对……对不起啊,没事吧?”刘权蹲下来想扶赵顺起来。

“你给我滚,滚!”赵顺一把推开刘权。“给我滚……”赵顺费力地想爬起来,却一下滑倒。

刘权叹了口气,走到了门口。“那,老赵,我先走了。改天,改天我再来看你。”

“给我滚!”赵顺一把拽过刘权拿来的水果袋,冲着刘权甩了过去。

“哎哟!”几个苹果正好砸到了刘权的头上,刘权一个趔趄,几乎是背仰着跌出了门外。他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头,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走出了赵顺家的大杂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