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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权再次拨打任毅的手机,仍然处于关机的状态。他已经关机三天了。

刘权感到无趣,生意人是不是都这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呵呵,他觉得用这句话有些侮辱自己,还是换成“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吧。刘权丢掉手中的烟蒂,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喂,那孙子关机了,嗯,好,我知道……”刘权淡漠地说。

任毅仰躺在车里,叼着一根快要烫嘴的香烟,喷云吐雾。车内的烟灰缸插满了烟蒂,烟灰掉得到处都是。任毅调直座椅,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动屏幕却发现并未开机,慌乱中又从包里拿出另一个,迅速地拨打号码,但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任毅叹气,又拿出一支烟点燃。车厢里像着火了一样,他却丝毫没有摇开车窗的意思。一分钟后,一个被隐藏了号码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是我,哦,我知道。但你们一定要按照承诺在三天之内把所有款项都转走,对,三天之内。嗯,我知道,千分之三的手续费从款里扣除。好,尽快啊,尽快!”任毅反复叮嘱道。

他换了新的号码,这个号码只有为数极少的几个人知道,当然,那里面自然不包括刘权。任毅启动了车,转动方向盘,向着左侧的道路驶去。奥迪沿着笔直的道路穿越一整片白杨林,白杨树一路挺立,像列队的士兵伫立在平坦宽敞的公路两旁,昔日茂密的枝叶都已落光。灰色的天空里,有种清冽的风声。大片大片白杨林分割了空旷的原野,那树干上无数双眼睛,似乎在透过淡淡的薄雾,看着远方。

任毅这才摇开车窗把烟雾放出,让外面的冷空气涌入。他左右挥着手,让烟雾尽快散去,又打开音响,让音乐覆盖满脑袋的“官司”。他正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惶恐,不让自己失控。他知道,只要这些钱汇到境外,自己就要马上动身。这里太危险了,现在必须和时间赛跑。赵顺没死,竟然没死。任毅觉得自己也疯了,这不该是一个商人干的事情。杀人?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也幸亏赵顺没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事情败露,自己将罪上加罪、万劫不复。

任毅关上车窗,踩下油门儿,加快车速。他总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不止赵顺一个人知道,他这些天总是做噩梦,一闭眼就是赵顺把他绑到宾馆的情景。他深深地呼吸,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只有熬过这寒冷的冬季,才能看到柳暗花明的一天。面对赵顺,自己永远是技输一筹,为什么?真是因为这个疯子的“无欲则刚”吗?任毅百思不得其解。

赵顺躺在冰冷的床上,计算这是第几口自己呼出的哈气。约束带绑得有些紧,身体因血液流通不畅而变得麻木。赵顺已经适应了这种感觉,他知道,这种生活将继续持续下去。

老马进来的时候,几乎不敢去认赵顺。他望着赵顺那张布满浓密胡须的泛青的脸,真想不到这才不到半年的光景,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罗医生低声嘱咐了几句,站在了不远处。老马坐到了赵顺身旁,犹豫了许久不知该怎么开口。

“顺儿,顺儿……”他轻声地呼唤,“我是老马啊,老马……”

赵顺眼皮微动,慢慢睁开眼睛。他似乎十分疲惫,颤抖着转过头来。

“顺儿,是我,老马……”老马再次重复着。

“师傅……是你……是你!”赵顺清醒了。“真的是你吗?这不是做梦吧,我没犯病吧……”赵顺热泪盈眶。

“顺儿,是我,是我,这不是梦,是我来看你了。”老马的眼泪也下来了。

“师傅,救我,救救我!”赵顺声音虚弱,但十分急促。

“怎么了,跟我说说,我能怎么帮你。”老马说。

“有……有人想杀我,想杀我……”赵顺呼吸急促。“他……他用衣服勒住我的脖子,他……他要杀了我,带我出去,带我出去……”赵顺恳求道。

“谁想杀你!”老马大惊。

“是……是那个病人……他……是任……任……派来的……”赵顺说着又昏睡过去。

“人(任)?哪个人(任)?”老马问。

在医生办公室里,罗医生把赵顺的病历摊开在桌子上。“他说那个要杀他的人,是一个刚入院的病人。”

“病人?为什么要杀他?”老马转头问道。

“事实不是人家要杀他,而是赵顺袭击了那个病人。”罗医生回答。

“什么?”老马皱眉。

“当时那个病人到洗手间方便,赵顺正在发病,就袭击了他。赵顺扭断了那个病人的胳膊,差点要了他的命。要不是我们及时制止,后果将不堪设想。”罗医生摇头。

老马看着罗医生,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怎么能认定是赵顺主动袭击的那个病人?有监控吗?”

“没有。”罗医生摇头,“但从赵顺以往的症状来看,应该是赵顺主动攻击的对方。”

“你们没有证据,就是凭空臆断。”老马说。

“嗯,也可以这么说。但在我们这个特殊的医院里,是不需要判定谁先动的手的。一旦在他们发病期间,从法律上讲,他们都是无行为能力人,说句过分的话,就是他们伤害到了对方的性命,也是无法承担刑事责任的。所以……”

“所以你们就应该更加严格地监控病人,保护病人才对。”老马打断了罗医生的话。

罗医生愣住了,看着老马。

“罗医生,我郑重地要求你,看护好赵顺,保护好他的安全。”老马一字一句地说。

“嗯,我们会的。”罗医生点头。

“赵顺真有病吗?”老马问。

“他一天解不开心结,病情就会越发严重。”罗医生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