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一角藏隐秘(第3/4页)

刘警官倒是很认真地在听张雨齐的分析,但他一直不动声色,从他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变化。等张雨齐一口气说完,他才缓缓地说:“张先生,警察不会像你这样办案的,没有充足的证据,我们不会轻易下结论的。您也不必希望我对您的这番推论下评判。还是我刚才说的,合乎逻辑的推理一定是建立在坚实的证据基础上的,没有证据支撑,再合理的推论也不见得就是真相。”

张雨齐虽然相信姑妈肯定参与了车祸案,而且他也相信,警察肯定也会有此怀疑,但刘警官没有给他任何暗示,既没有附和他的假设,也没有否决。他略有不甘,就言辞恳切地说:“刘队,您设身处地地想想,我呢,十六岁父母就因车祸身亡,成了孤儿,在我心里造成很大阴影。我从国外回来,就是想弄清楚父母死亡的真相,所以,也拜托您,别以官方的身份,您从朋友的角度,帮我们分析一下,车祸到底存在哪些疑点?我们怎样才能得知真相?”

刘警官听张雨齐这样说,愣了一下,他看了看房间里眼巴巴看着他的三个人,长吁了一口气,似乎是鼓起了勇气,才坚定地说道;“其实,我跟你们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话。因为没有目击证人,发生车祸时的真实状况我们只能根据现场勘测和大车司机的口供。大车司机由于在车祸中受到严重惊吓,很多证言并不见得完全可采信,这确实是案子的难点。案子的疑点或者蹊跷的地方还是不少的,也难怪你怀疑,我们当时也曾经疑惑过。例如,赵德秋为什么那么早给你父亲打电话请假?是,你父母是有早起的习惯,但早晨五点,还用公用电话,是不是太早了点?你父母为什么一大早急急忙忙开车去找你姑妈?这中间出了什么事?与赵德秋那个电话有没有关系?你姑妈为什么说没有接到你父亲电话?可手机显示他们有通话记录,那是她没说实话还是另有隐情,等等。或许都是巧合,这也完全解释得通,也许里面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吧。我是警察出身,我只相信证据,我觉得没有证据支撑的所有结论都会悬在半空,经不起细致推敲,要想求证真相,必须用证据说话。所以,有些疑问或许不是空穴来风,但你得有证据。确实存在一些老刑警靠直觉办案的情况,那是基于几十年的工作经验,最后,也还是得拿证据来验证。”

“是的,而且证据要符合真实性、关联性、合法性这个三性原则。”说话的是王嘉慕,张雨齐他们听刘警官讲得入神,浑然没发现王嘉慕已经回到贵宾室了。

“果然是大律师,业务娴熟,张口就来。”刘警官笑道。

“我们是靠这个吃饭的。你看,说吃饭确实也该吃饭了。刘队,到饭点了,我想你们在这里吃完饭,估计他们几个还没听您讲够呢。”王嘉慕微笑着说。

张雨齐看了一眼手表,果然已经十二点多了,也忙站起来,说:“还有好多问题等着向刘队请教呢,在这里吃饭吧,饭桌上还可以继续叨扰您。”

“谢谢,谢谢好意。”刘警官看了一下手机,说,“好家伙,都十二点多了。饭是不能在这里吃了,你看这些个未接电话,等着要回呢。我下午还有会要开,得抓紧赶回去。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没啥保留,但愿能帮上你们。以后有事还可以再找我。”刘警官果然是个痛快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起身往外走。

王嘉慕和张雨齐慌忙跟着,刘一玻和倪可欣也都站起来,跟着往外送。

“都别动,别动,不用送,这样我还自在点。”刘警官把大家拦在走廊里。

“行了,你们都留步吧,我代表你们送送刘队。”王嘉慕拉着刘警官的胳膊,冲大家摆了摆手,张雨齐他们也就没再坚持。

王嘉慕再次回到会客室时,发现三个人都在各自想着事情,谁都没说话。

“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蔫头耷脑的,没收获?”王嘉慕笑着打趣道。

“收获倒是有,刘队也很真诚,只是有种越接近真相越无能为力的感觉。”张雨齐先说道。

“是呀,反而有种不知道从何处着手的迷茫了,原来以为写邮件的可能是目击证人,他这样一排除,反倒是益发困惑了,这邮件是谁写的呢?会是个恶作剧吗?”倪可欣托着腮帮,皱着眉头,一副沉思的样子。

刘一玻也长叹一口气,说:“看这个样子,让警察重新侦缉立案的可能性真不大,这个刘队感觉就是典型的论据派,似乎只要有证据,不符合逻辑都行。”

“你这是强词夺理。有证据一定在逻辑上讲得通,否则这证据就可能存在问题。下一步你们怎么打算呢?”王嘉慕坐在一张沙发上,看着心事重重的三个人。

“既然写邮件的局外人找不到,我想还是要回到车祸案本身,我今天提到对姑妈的质疑,他好像并没有反对,似乎他对此也有所怀疑。”张雨齐说。

“他并没有附和和认同呀。”倪可欣先反对道。

王嘉慕没有理会倪可欣的反对。他沉吟了一下,对张雨齐说:“你这个回到车祸案本身也是对的。律师办案子,有时候就像做证明题,就是围绕着题目找论据。局外人先不管他,免得跑了题,用错了力。”

张雨齐马上明白了,说:“您的意思是我应该围着姑妈找证据?”

“你怀疑谁,那你的着力点就应该在谁身上,她的动机是什么?怎么实施的?与什么人一起实施的?过程如何?但必须要掌握证据,刚才刘队也说了,没有证据支撑,再合理的推论也不见得就是真相。真相在哪里?就在各种证据中。”王嘉慕很耐心地讲解道。

刘一玻说:“老大说得有道理。其实我们之前也是这么做的,但一直没有实质性进展,视线就转移了,看来以前还是浪费了时间,走了弯路。”

“道理我是明白的,但突破口在哪里呢?我总不能上去就问姑妈,车祸案是您策划的吗?”张雨齐略感烦闷地说。

“是呀,一头雾水,不知道头绪在哪里,人就很容易迷茫,从哪里开始查呢?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原以为通过刘警官能找到目击证人,让案子峰回路转呢。结果,还是死胡同。”倪可欣有点泄气。

王嘉慕思考了半天,才说道:“在侧面调查的同时,也可以正面接触,人在突然被问到某种事时或许就有可能不自觉地说实话,但一定要把握好度,别弄巧成拙,而且最关键的,一定要掌握好证据。”

“唉,”张雨齐摇摇头,叹口气,说,“王律师,今天实在太感激您了!”张雨齐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他回国以来,处处碰壁,诸事不顺,王嘉慕这样诚挚的帮助,让他内心里充满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