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点 - 5 -(第2/3页)

“不不,这个……”

恰在此时,万里无云的秋日晴空响起一阵轰鸣,飞机到了。于是记者们纷纷涌向旅客到达口,只剩下原山一人站在原地。

通过图片报道早已被大众熟知的冈村谦孝的那张四方脸夹在乘客中间出现在了二楼大厅里。迎候的原山走上前和他握手。冈村不光脸盘长得四四方方,身材也像只旅行箱一样,方正结实。

记者们立即将冈村团团围住。面对这意想不到的夸张场面,冈村不由得吃了一惊,耳畔不停响起照相机的“咔嚓咔嚓”声。

“冈村先生!”

一名记者扯高了嗓门发问道。

“听说您将担任被告人鬼塚的共同辩护人,有什么感想?”

“原山先生是向我提出过,不过是否担任共同辩护人还不确定。”冈村答道,样子似乎有些怏怏不乐,不过声音还是很脆亮。

“可是,您不是大老远的特意跑来和被告人鬼塚会面的吗?”

“权作参考吧。我想直接听听被告人的陈述,然后仔细考虑后再做最后决定。”

“看来您非常慎重啊。不过您认为这个案子的审理有难度吗?”

冈村微笑着摆了摆手,同时略略颔首,像是在示意抱歉,随后便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推着原山的后背快步朝出口走去,并没有秘书模样的人跟随在后。冈村这副体力劳动者般的体格,与原山瘦削的身材并肩走在一起,实在是个绝妙的对比。

“先生!”“先生!”记者们一直追到排着等候出租车队伍的出口,但冈村没有让他们近身,和原山一起钻进原山备好的轿车内,随即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从K机场走高速公路至T市需要一个小时多一点。从左侧车窗可以看到北陆海岸线,中间翻过一个山口,又可以眺望到大海。插着报社旗子的各家报社的车子紧随其后,但只能看到律师乘坐的车子的白纱窗帘。

冈村走进T市的原山律师事务所,记者们则被挡在了外面,这中间秋谷比谁都显得焦躁不安。冈村此时想必正一边和原山吃着午餐,一边商讨着工作。秋谷抬起头,从外面打量着这座小巧玲珑的红砖建筑的二楼的窗口。

下午两点是预定在拘留所与被告人会面的时间。冈村和原山一点半走出事务所玄关上了车。新闻记者们只能远远地围观。

一点五十分,冈村律师在原山律师的带领下乘车进入T市监狱的正门,拘留所也在这里面。

监狱门前停满了一排各家报社的车子。记者坐在车内,等着两名律师从大门内出来。尽管谁都相信冈村会接受邀请,担任共同辩护人,但若不是从他嘴里明确地说出来,谁也不敢贸然写进报道。

一小时过去了,又过去了半小时,律师的车子仍然没有开出大门。记者们有的伸伸懒腰打哈欠,有的闭目养神,还有的等得不耐烦了索性开车上前,站在门前朝门缝里张望。

秋谷圆乎乎的身子从车里几进几出,他的心情与其他记者不一样,并不是等候冈村出来的时间长了憋得无聊难受,而是因为会面时间异乎寻常地长,令他不敢轻易怠慢。时间越长,岂不说明冈村越有可能同意担任鬼塚球磨子的辩护人吗?

秋谷不像其他记者,他既认为冈村有可能担任共同辩护人,同时也不排除冈村谢绝的可能性。从冈村在机场时表现的慎重态度来看,他是很认真地来看待这件事的。冈村前来拘留所与鬼塚球磨子会面,或许只是碍于大学前辈原山正雄的情面吧。前辈邀请自己担任共同辩护人,自己如果坐在东京一动不动,未免太失礼了,所以不管下一步如何,姑且先和被告人见上一面,然后再设法郑重而礼貌地向前辈表示辞谢——秋谷这样揣测,这也是秋谷的期待和希望。

然而会面时间越超乎寻常地长,就越令秋谷的期待和希望一点点破碎,所以他心里特别烦躁,不停地在原地转圈踱步。

“出来了!”

不知谁叫了一声。

那辆熟悉的轿车从监狱的大门内缓缓驶出。然而,乘坐着两名律师的车子驶近记者们的车队时,却一下子提速呼地就过去了,只看见车顶反射的夕阳。

各报社的车子于是再次集结在原山律师事务所门前,记者们围在玄关外。大门紧闭。一名记者按响了门旁的对讲机。

“我们想见冈村先生,希望能开一个共同记者招待会吧!”

“明白了,请稍等十分钟。”

回答的是原山律师那细弱的声音。

十分钟后,记者们得以进入事务所的会客室,这里作为记者招待会的临时现场,由于人数众多,不得不打开冷气。

冈村谦孝律师现身了。他在正面靠墙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下巴略突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心情不错。

“请问先生,结论出来了吗?”

第一个问题从做好记录姿势的记者群中抛了过来。

“你指的是什么结论?”

不愧是在法庭身经百战的冈村,他使出久经考验的舌战功夫,佯作不解地反问道。

“当然是指先生接没接受为被告人鬼塚球磨子辩护的结论啊。”

“关于这件事,结论还没有出来,请允许我再考虑考虑。”

记者中响起一阵窃窃之声,似乎掩饰不住的失望。

“可是先生同被告人会面的时间超乎寻常地长,是不是先生向被告人鬼塚仔仔细细询问了许多问题的缘故?”

“作为参考,问了一些问题。”

“和被告人之间一问一答,所以花了很长时间对吗?”

“并没有一问一答。”

“哦,那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听被告人鬼塚讲而已。”

“足足听了两个多小时!”

“被告人鬼塚连续不停一直讲了两个多小时,来表白自己无罪。”

记者们发出惊讶的声音。

“主张无罪?”

“也不是主张无罪,而是做了一场无罪的演讲。她自己就像个律师似的,什么仅凭间接证据是不能定罪的,思路清晰得很呢;口才极好,能说会道,还使用了大量的法律术语,看来仔细研究过哩。听说有过四次犯罪前科,不过说实话,她是个不多见的女性。”

“也是个非常古怪的女人,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不过,她究竟具体说了些什么?”

“这个无可奉告。被告人鬼塚以为我会担任她的辩护人,所以才会说那么多。一句话,我是一名律师,从被告人那里听到的东西我有义务保守秘密的。”

“那么先生您对被告人说了些什么呢?”

“差不多两个小时我就默默地听被告人说而已……只是到最后,我才冷不丁地提醒了她一句,‘可是鬼塚小姐,仅凭间接证据也是可以判定有罪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