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番外三(第2/4页)

沈珏抬眼瞧着她,一面往灶台孔扔柴火,一面道:“哭丧个脸干嘛,谁欺负你了?”

段轻雪摇了摇头,极快地瞧了他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沈家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她说着,动了动唇瓣,眼里多了些水雾。

沈珏拿着柴火的手一顿,瞧着面前的火光,也低垂了眼帘,没有说话,却是将手里的柴火扔了进去。

现在大盛和北戎开战了,他爹应征了随行军医,他自然也要跟着去。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好半晌,他才提高了声音回了一个“嗯”。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四下里安安静静地,只有灶台孔里的柴火还在噼啪作响。

段轻雪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头,抬起头时,却是笑了笑:“大家都说周家军很好的,沈家哥哥去了,也是大英雄了。等你回来了,我的病肯定也好了,到时候,咱们又可以一起玩了。”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手,似乎有些憧憬。

沈珏站起身,将大瓷碗里的饭菜倒进了锅里。一面炒着菜,一面交代道:“那你就得记得按时吃药,要是我回来发现你还没好,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知道啦,肯定不会忘记的,我还要等着听故事呢,你得给我讲讲战场上好不好玩。”段轻雪将身子趴在椅背上,抬眼瞧着沈珏的背影,眼睛弯得像月牙儿一般。

“行,给你讲。”

沈珏将饭菜给他俩一人盛了一碗,就开始坐下吃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他们还像以前一样闲聊,吃完了就一起出去散步。老槐树开了花,树下的黄狗却老了许多,整日里趴在地上睡觉。

直到入夜的时候,段轻雪准备回去睡觉了。天上的星星很多,泛着亮光,风里隐隐约约是槐花的味道。

段轻雪双手交握,负在身后,一面往后退着,一面笑盈盈地看着沈珏:“沈家哥哥,那我先回去啦。”

沈珏瞧着她,道一声:“好。”

段轻雪转过身,却还是忍不住偏过头道:“我会记得给你写信的,你也要记得回,要是回不了,也要看啊。”

沈珏还是说了一声:“好。”

段轻雪低垂了眼帘,没有再说什么,冲他回了个大大的笑容,就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家了。只是转身的一瞬间,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掉了出来。

老槐树下,沈珏在那儿站了许久,直到段轻雪进了家门,再也瞧不见,他才收回了目光,有些低落地往回走了。

……

十年后,北疆。

一袭青衫的沈珏坐在营帐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封信笺,瞧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他将书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将它细心地叠好,放进了一旁的雕花木盒里。

木盒很大,可里面的信笺几乎快要将它塞满了。沈珏笑了笑,将木盒收好,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袖兜,从里面拿出了一根翠玉簪子,一向清冷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暖意。

今日是和北戎的最后一战了,很快,他就可以回去了,那个老是跟在他身后地小丫头现在应该都长成大姑娘了。他勾了勾唇角,将那根簪子妥帖地收好,这才转身出了营帐。

不多时,就有一个黑袍男子打马而来,身姿挺拔,面容清冷,满头墨发仅用一根红色发带挽起,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大半的眸光。

沈珏抬起眼,喊了一声:“季彦。”

季彦翻身下马,将手中一块令牌给了他,可他一直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沈珏看出了他的异样,抬手推了推他,戏谑地道:“怎么了?大军师,大战在即,你还紧张了?”

季彦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他近日总有些不祥的预感。可所有的部署已经安排好了,如果计划顺利,应该不会有事的。威远侯已经带军出发了,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这次的长林坡一战非同小可,成败皆在此一举了。不过,他算过了,北戎逃往长林坡的精锐绝不会超过五千。沈珏这一队便有三千将士,再加上大盛的援军,前后夹击,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想了想,还是沉声道:“阿珏,此次战役不同往日,北戎虽是强弩之末,可他们却丝毫没有慌乱,我担心他们留有后手,你记得万事小心,若有什么意外便传信与我。”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可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沈珏笑了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这个计划,咱们已经商讨这么久了,不会有事的。而且还有你这个大军师在,你尽管放心吧,有什么事,我会找你想办法的。”

他说着,就牵过拴在一旁的马,翻身上去后,对着季彦笑了笑,“你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季彦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一直目送着沈珏离去。

但愿一切顺利吧。

而另一边,马上的沈珏跟着三千周家军一路往前,袖兜里的翠玉簪子时不时晃动着。他偏过头瞧着带着红霞的天空,眉目间的清冷也缓了许多。

他略低下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

她在信里说她学会做饭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不过,等他回去就知道了。

红霞映满天,照在群山之上,似血一般。

……

永耀十八年,春。

北戎城破。

周家军亡。

……

入夜,清明的雨下的很大,打在屋檐上,像落了珠串子一般,砸得啪嗒直响。

台阶下,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粉衣姑娘端着一碗汤药,缓缓走了上来。她抬了抬眼,面容有些悲戚。

纸糊的窗户上映出一个淡淡的人影,她眼神微动,急忙就要推门进去。可手刚刚碰到门框,屋内就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她顾不得其他,推门而入,就见得一个青衫男子背对着她,单手扶着桌案,身形摇摇欲坠。

而地上铜镜碎了一地。

段轻雪的眉头悲伤地皱了起来,在一瞬间,就绷不住眼泪了。她低着头,无声地哭着。手还紧紧地握着药碗。

良久,她才往前了几步,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沈家哥哥。”

听到她的声音,沈珏的身子一颤,扶在桌案上的手收紧,指节泛白。他低下头,满头青丝遮住了他的面容,往日里挺直的腰身弯折成了一个难堪的弧度。

段轻雪脸上满是泪痕,还是慢慢往他那儿走过去。

“别过来。”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却是在极力地克制着什么。

“沈家哥哥,你别这样,我……”段轻雪摇了摇头,可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眼泪淌进脖颈里,她只能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别过来了,求你。”沈珏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唯有低垂的头,带着深深的难堪与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