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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叶子常来的一家店。真一像平时一样,正在吧台前等她。他的脸上和脖子上,护创膏已经擦掉了,隐约看得见上次留下的抓痕。

“等久了吧?”叶子坐到他身边,点了一杯波本威士忌加苏打水。

“你挺忙啊,那个案件已经结束了吗?”

“还没有,要看接下来的。虽然有点复杂,但是真相总算是慢慢出现了。”

“哦?她恢复记忆了?”

“还没有。警察很头疼,我也是。”

“人格分裂的REIKO和玲子,嗯,也就是说另一个玲子还没有现身。”

“她虽说是多重人格,但不是交替出现。自从遭到强暴以后,恐怕一直是狂暴的那个玲子支配着她的身体。几年后,她的人格恢复为原来的那个玲子。至于那个狂暴的玲子,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出现。真是麻烦啊,就算是警察,也没办法进入人的大脑。”叶子摇晃着酒杯中的冰块,压低声音说,“我知道前村哲也和玲子的关系了。”

真一转过身看着她:“果然有关系啊。”

叶子点点头:“但是,有点复杂。那个早苗小姐工作的地方,有一个叫做福泽幸雄的工作人员。原来,他是前村加津子的情人。加津子就是前村分居中的妻子。”

“喂,喂,你再说一遍。”真一苦笑着说。

叶子又慢慢重复了一遍。真一用手指头蘸了水,在吧台的玻璃上画着人物关系图。

“哦,原来出轨的是她自己呀。你确定没搞错吗?”

“应该没错。我让一个认识的警察帮我查的。他看到过加津子进出福泽的公寓。”

“真没想到啊。那这说明什么呢?”

“首先,事情的起因是,有一天福泽因为公事,去早苗家里找她。”

叶子把早苗说的话转述给真一。

“哦,原来还有这事。”

“然后,接下来是我的推理。”叶子喝了一口苏打水润了润嗓子。“福泽把玲子的事告诉了加津子。他说:‘加津子,这个人可以利用。’”

“利用?”真一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叶子,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杀人事件是……”

“是被安排好的。”

“动机呢?”

“动机很简单。加津子说她是因为丈夫出轨才分居的,其实刚好相反。是她厌倦了现在的丈夫,在外面有了情人。可能这件事被哲也发现了。这样一来,该付精神损失费的,是加津子。”

“那她不想付钱,所以杀死了丈夫?”

“也不是。前村哲也收入很高,还有父母留下的房产。他应该不在乎加津子的赔偿,只想赶快离婚吧。另一方面,加津子虽然想离婚,但她还是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丈夫的财产?”

“对。如果离婚前把丈夫杀死,她就能得到所有遗产。所以,福泽可能跟她说:‘这个人可以利用。’”

真一深深地点着头:“可能性很大。”

“我估计是这样:加津子首先联系前村,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谈,让他礼拜五过来。并告诉他住址和电话号码,让他到了以后,先从附近的公用电话亭打个电话。”

“等一下,你说的住址是谁的住址?即便是分居,他也应该知道妻子的住址啊。”

“有可能。所以加津子可能会这么说:我最近有事,借住在一个朋友家里,你直接来这里找我吧。”

“哈哈,这样的话,”真一打了一个响指,“附近的公用电话亭,就是那个居酒屋前面的电话亭吧?他就是从那儿打电话给她,对吧?”

“对。但是前村有点为难,因为礼拜五他要去大阪出差。当然,加津子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故意选的那一天。她跟前村说,无论多晚都可以,你一定要过来,我等着你。”

真一嘿嘿笑着:“这台词不错啊,真想听你这么说。”

“你认真点。同时呢,那天加津子接近了玲子。对方是女性,玲子就会放松警惕。如果她自称是早苗的朋友,就更不会引起怀疑了。于是她就开始教唆玲子,说早苗的未婚夫今晚会来,来之前会在附近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早苗。”

“玲子信了她的话,所以在公用电话亭那里等着。这个时候前村来了,要打电话。他要打的,就是早苗的电话,对吧?”

叶子将杯中的酒喝完,又要了一杯。

“这是个非常巧妙而卑鄙的计划,你不觉得吗?他们置身事外,利用玲子的病达到自己的目的。太可恶了,我一定要让他们受到惩罚!”

“你说得对,但是没有证据啊。”

“问题就在这里,”叶子咬紧嘴唇,“这需要玲子的记忆。加津子一定和她见过面,只要玲子能想起来,就有解决办法了。”

“但是,加津子算什么罪呢?她只是跟玲子撒了一个谎而已,这不能构成玲子杀人的原因。她确实利用了玲子的心理,但也只能算是恶作剧吧。”

“所以说,需要另一个玲子作证。加津子当时跟她说的话,有可能构成教唆杀人罪。”

“看来,一切都需要另一个玲子出现啊。”真一拿起酒杯,没有送到嘴边,而是朝着叶子的方向。“狂暴的玲子杀死前村后,就回到原本的玲子的人格。也就是说,杀人这件事情,给她的精神造成了某种刺激吗?”

“关于这一点,已经有线索了。那天晚上,早苗和恋人约会去了。她男朋友送她回来的时间,就是玲子杀人之后不久。”

“哦?那他们彼此碰见过?”

“没有碰见。但是,玲子很有可能看到过他们。一对男女,是不是情侣,一眼就能看出来。玲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杀错了人。这个打击进一步刺激了她。于是,多年没有出现的人格终于出现了——会不会是这样呢?”

真一沉吟道:“这很有可能,人的大脑是无法预知的。”

“不管怎么说,玲子被问罪是不合理的。她这种情况符合刑法第三十九条,她是在精神状态不正常的情况下杀的人,这个很多人都可以为她作证。就算是有罪,也应该是另一个玲子,不是现在的玲子。谁也不能判她有罪。”

真一摇晃着酒杯里的冰块,神色凝重。

“她有没有可能是假装的?”

“假装的?你是说,玲子假装自己有病吗?”

“假装多重人格的人,其实并不少。以前我听精神科医生说过。”

叶子点点头:“确实,很多人被逮捕之后,会假装有精神病,当然包括多重人格,所以要做精神鉴定。但是玲子不可能。她从两年前开始,就已经出现了多重人格。两年前哦,难道她这两年都是假装的吗?不可能的。”

“这个嘛……嗯,也许吧。”真一好像还是有点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