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页)

老太太突然一下子停了下来,满怀期待地看着波洛。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甚至在教堂里,”老太太说道,“也不戴帽子。有时候还连那些愚蠢的围巾都不戴。就露着那一脑袋难看的永远大波浪的头发。头发?现如今谁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算是头发。我年轻的时候都能坐在自己的头发上面。”

波洛偷偷瞟了一眼那几束铁灰色的头发。这个令人望而生畏的老太太看上去似乎不可能曾经年轻过!

“前几天某个晚上,她们当中的一个人还探头进来呢,”老太太接着说道,“裹着橙色的围巾,脸上涂脂抹粉。我看着她。我只是那么看着她!她很快就走开了!”

“她不是这里的房客,”老太太还在继续,“我很高兴地说,住在这儿的就没有她这号人!那她从一个男人的卧室里面出来又是干什么去呢?要我说,简直令人作呕。这件事我跟那个姓利平科特的姑娘说起过——不过她跟她们都是一路货色——只要是个男人就上赶着往上扑!”

波洛心里萌生出一丝微弱的兴趣。

“从一个男人的卧室里出来?”他问道。

老太太兴致盎然地转到这个话题上来。

“我就是这么说的呀。我亲眼看见的。五号房间。”

“那是在哪天,夫人?”

“就在因为有个男人被谋杀而闹得鸡飞狗跳之前的那天。在这儿还能发生这种事情真是不光彩!这地方以前一直都是很体面很老派的。可现在——”

“这是白天几点钟的事情?”

“白天?根本就不是白天。是晚上,而且是很晚的晚上。实在是太不要脸了!是在十点钟以后。我都是在十点一刻的时候上床。她就那么大摇大摆地从五号房间里走出来,瞪着我,然后又躲回房间里面去,跟那里的男人有说有笑的。”

“您听见那个男人说话了?”

“难道我没告诉你吗?她躲回到房间里面,而他则大声喊道,‘噢,去你的吧,从这儿滚出去。我已经受够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姑娘这么说话也真够可以的。不过那也是她自找的!厚颜无耻的女人!”

波洛说:“这件事您没向警方报告过?”

她以毒蛇一般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然后摇摇晃晃地从椅子里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说道:

“我从来都不跟警察打任何交道。就不跟警察打交道!还想让我上治安法庭?”

她气得浑身乱颤,最后恶狠狠地瞪了波洛一眼,接着便离开了房间。

波洛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的胡子,又坐了几分钟之后他起身去找比阿特丽斯·利平科特。

“噢,是啊,波洛先生,您说的是利德贝特老太太吧?利德贝特牧师的遗孀。她每年都来这儿,不过当然啦,就咱们私下里说,她挺让人头疼的。她有时候对人真的是特别粗鲁无礼,而且她似乎并不理解如今情况已经大不相同。当然,她都快八十岁了。”

“可是她脑子还清楚吧?她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噢,知道啊。她是个相当精明的老太太——有时候都有点儿过于精明了呢。”

“你知道周二晚上有一个来拜访被害人的年轻女子是谁吗?”

比阿特丽斯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我不记得那天晚上有个年轻女子来拜访过他呀。她长什么样儿?”

“她头上裹着橙色的围巾,而且我猜她应该浓妆艳抹的。周二晚上十点一刻的时候,她正在五号房间里跟雅顿说话。”

“说真的,波洛先生,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波洛一路思索着去找斯彭斯警司。

斯彭斯一言不发地听完波洛的故事。然后他向后靠回椅背上,缓缓点了点头。

“挺好笑的,不是吗?”他说,“人们总是要回到同一条老路上来的。去找那女人。”

警司的法语口音并不似格雷夫斯警长那么好,但他还是很引以为傲的。他站起身来,穿过房间,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那是一支装在烫金纸盒子里的口红。

“我们一直都掌握着这条暗示,这表明可能有一个女人会牵涉其中。”他说。

波洛拿过那支口红,轻巧地在手背上涂了一点。“质地不错,”他说,“深樱桃红色——涂它的或许是个深褐色头发的女人。”

“对。这是在五号房间地板上找到的。它滚到了衣柜底下,当然,也有可能有段时间了。上面没有指纹。当然啦,现在不像以前似的口红品种那么多——只有几个标准的型号。”

“而你想必已经做过调查了吧?”

斯彭斯微微一笑。

“是的,”他说,“如你所说,我们已经调查过了。罗萨琳·克洛德用这种口红。林恩·玛奇蒙特也用。弗朗西斯·克洛德的口红颜色更柔和。莱昂内尔·克洛德太太压根儿就不用口红。玛奇蒙特太太用的是淡紫色的。比阿特丽斯·利平科特似乎不用这么贵的东西——那个女服务员格拉迪斯也不用。”

他停顿了一下。

“你调查得很彻底。”波洛说。

“还不够彻底。目前看来好像还有个外来者也牵涉其中——或许是安得海在沃姆斯雷谷认识的某个女人。”

“那么周二晚上十点一刻的时候是谁和他在一起呢?”

“是啊,”斯彭斯说,接着他又叹了口气,“这样的话就要放大卫·亨特一马了。”

“会吗?”

“会啊。他老人家最终还是同意作一份供述。在他的律师过来给他说清楚利害之后。这是他对于自己行踪的叙述。”

波洛读到的是一份打印工整的备忘录。

四点十六的火车离开伦敦前往沃姆斯雷希斯。五点三十到达。从小路步行到弗罗班克。

“按照他的说法,”警司打断道,“他回来的原因是要拿一些他落在这儿的东西。有信件和文书,一本支票簿,另外还要顺便看看几件衬衫有没有从洗衣店送回来——结果当然是没送回来!哎,现如今这洗衣店也是个问题。从他们上次到我们家里来都已经过了足足四周——我们家现在连一条干净毛巾都没有,我的所有东西都得我老婆自己动手洗。”

说完这段富有人性的小插曲之后,警司重又回到大卫行踪的问题上来。

七点二十五离开弗罗班克,他说因为已经错过七点二十的火车,而下一班火车要等到九点二十,于是他就去散了个步。

“他往哪个方向散步?”波洛问道。

警司查阅了一下自己的笔记。

“他说是唐恩小树林,巴茨山和长岭那条线。”

“事实上,这是绕着白屋走了整整一圈啊!”

“哎,你很快就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了呀,波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