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3/4页)

“你在适当的时机返回了斯塔格,让那个坐在‘仅供房客使用’的房间里的老太太对你留下了深刻印象,她的特点就是喜欢在斯塔格传闲话。随后你上楼来到五号房间。当你听到她要去上床睡觉的时候,你就来到走廊上,接着又匆匆忙忙退回房间里,然后大声地说:‘你最好快滚开,小妞儿。’”

波洛顿了顿。

“一出非常精妙的表演。”他评论道。

“这是真的吗,大卫?”林恩叫道,“是真的吗?”

大卫咧开嘴大笑起来。

“我觉得我很适合男扮女装。上帝啊,你们真该看看那个老丑八怪的脸!”

“但你怎么可能十点钟的时候在这里,十一点钟又从伦敦给我打电话呢?”林恩倍感困惑地问道。

大卫·亨特向波洛深鞠一躬。

“所有的事情都让赫尔克里·波洛来解释吧,”他说,“这个洞悉一切的人。我是怎么做到的呢?”

“非常简单,”波洛说,“你从公共电话亭给你在公寓的妹妹打了电话,留给她一些明确的指示。就在十一点零四分她拨通了一个到沃姆斯雷谷三十四号的长途电话。等玛奇蒙特小姐接起电话的时候,接线员先是核实号码,随后想必会说上一句‘伦敦来的长途’,或者‘伦敦请讲话’之类的吧?”

林恩点点头。

“接着罗萨琳·克洛德就挂上了电话。而你,”波洛转向大卫,“则小心留意着时间,拨打了三十四号的电话,接通之后,按下A键,用稍作伪装的声音说‘伦敦要和你通话’,随后便开始说话。这些日子里,一通电话当中有个一两分钟的间隔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会让玛奇蒙特小姐觉得是重新接通了一次。”

林恩平静地说道:

“这么说来,这就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原因喽,大卫?”

她语气中的某种东西,一如那平静本身,令大卫警觉地看着她。

然后他转向波洛,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毫无疑问。你真的什么都知道!说老实话,我当时吓坏了。我不得不想个办法出来。给林恩打完电话之后,我步行五英里到了达斯尔比,搭早上运牛奶的火车回到伦敦。正好来得及悄悄溜进公寓把床铺弄皱,然后跟罗萨琳一起共进早餐。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警察会认为是她干的。”

“当然啦,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是谁把他杀了!我就是想象不出有谁可能会想要杀死他。据我所知,除了我自己和罗萨琳之外,绝对没有人具有杀人动机。”

“这一点,”波洛说,“一直是很棘手的难题。动机。你和你妹妹有杀死雅顿的动机。而克洛德家族的每个成员都有杀死你妹妹的动机。”

大卫厉声说道:

“这么说来,她是被人杀死的?不是自杀?”

“不是。这是一桩深思熟虑、精心预谋的犯罪。她其中一包溴化物安眠药粉被人换成了吗啡——就是药盒最底下的那一包。”

“在药粉里。”大卫眉头紧蹙,“你不是说——你不会指的是莱昂内尔·克洛德吧?”

“噢,不是,”波洛说,“你看,事实上克洛德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把药换成吗啡。凯西阿姨有可能在他们离开诊疗室之前把药粉掉包。在座的罗利到弗罗班克给罗萨琳送过黄油和鸡蛋。玛奇蒙特太太去过那儿。杰里米·克洛德太太也去过。就连林恩·玛奇蒙特都去过。而他们每个人都有动机。”

“林恩没有动机。”大卫叫道。

“我们都有动机,”林恩说,“您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波洛说,“正是这一点使得这个案子很难办。大卫·亨特和罗萨琳·克洛德有杀死雅顿的动机——但是他们并没有杀害他。所有你们克洛德家的人都有杀死罗萨琳·克洛德的动机,可你们当中谁也没有杀害她。这个案子一直以来都是这么颠倒错乱。罗萨琳·克洛德是被一个会因为她的死而蒙受巨大损失的人所杀害的。”他微微转过头来,“是你杀了她,亨特先生……”

“我?”大卫喊道,“我究竟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妹妹啊?”

“你杀了她,因为她并不是你妹妹。罗萨琳·克洛德在将近两年前敌军的行动中死在了伦敦。你杀死的这个女人是一个年轻的爱尔兰女仆,名叫艾琳·科里根,我今天才从爱尔兰收到了她的照片。”

他边说边从口袋中掏出照片。大卫的动作疾如闪电,他一把从波洛手里夺过照片,一个箭步蹿到门旁,接着跳出门外扬长而去,同时重重地关上了身后的门。罗利一声怒吼,跟在他后面猛地冲了出去。

房间里剩下波洛和林恩两个人。

林恩大声说道:“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噢,是的,这是真的。当你猜测大卫·亨特并非是她哥哥的时候,你已经看到了一半事实。这句话换个角度来说,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这个罗萨琳是位天主教徒(安得海的妻子并不是天主教徒),她受着良心的折磨,却又疯狂地爱着大卫。想象一下空袭那天晚上他的感觉吧,妹妹死了,戈登·克洛德奄奄一息——他那由安逸和财富构成的新生活全都被夺走,然后他就看见了这个岁数和他妹妹不相上下的姑娘,这个除了他自己之外唯一的幸存者,她被爆炸的冲击震晕,失去了知觉。他很可能已经向她表示过爱意,而且毫不怀疑他能让她言听计从。”

“他对女人颇有一套。”波洛又平淡无奇地加上一句,眼睛并没有看向脸已经涨得通红的林恩。

“他是个投机分子,会抓住让自己发财的机会。他要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恢复知觉以后,她发现他坐在床边。他连哄带骗地说服她接受这个角色。”

“然而当收到第一封敲诈信的时候,你可以想象到他们的惊慌失措。自始至终我都在问自己,‘亨特真的是那种允许自己轻而易举就被别人敲诈勒索的人吗?’而且对于敲诈他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安得海,他其实看起来也没什么把握。但他怎么可能没把握呢?罗萨琳·克洛德马上就可以告诉他那个人是不是她丈夫啊。为什么要在她有机会瞅一眼那个男人之前就催着她匆匆忙忙去了伦敦呢?因为——也只可能有一个原因——他不能冒险让那个男人看见她,一眼都不行。如果那个人真是安得海,绝对不能让他发现罗萨琳·克洛德根本就不是罗萨琳·克洛德。绝对不行,能做的事只有一件。付足够的钱,让敲诈勒索者闭嘴,接下来,就溜之大吉——逃到美国去。”

“结果呢,让人始料不及的是,这个敲诈的陌生人被人谋杀了——而波特少校又指认他是安得海。大卫·亨特这辈子的处境从来都没有这么凶险过!更糟糕的是,那姑娘自己也开始要绷不住了。她的良知在日渐抬头。她正表现出一些精神崩溃的迹象。迟早她都会坦白,把整件事情和盘托出,这会使他很容易受到刑事起诉。而且,他还发现她对他的要求越来越令人生厌。他已经爱上了你。于是他决定要减少自己的损失。艾琳必须死。他把克洛德医生给她开的其中一包药粉换成了吗啡,撺掇她每天晚上都要吃药,促使她对克洛德家族的人产生恐惧。大卫·亨特不会被怀疑,是因为他妹妹的死就意味着她的钱又回到了克洛德家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