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2页)

“你是明智的,”波洛感慨地说,“非常明智……”

“是吗?我不知道。我不敢确定。”

“是的,是的,你很明智,”波洛坚持说,“你不知道无所事事的时间多么难打发。”

“哦,我退休后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去年我们搬进了新房子,有一个相当大的花园,可是疏于打理。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时间拾掇拾掇它呢。”

“啊,是的,你是喜欢打理花园的那类人。我也曾经下定决心住到乡下,种种西葫芦,可是没有成功,与我脾气不合。”

“你真该看看我去年种的一个西葫芦,”斯彭斯热情地说,“硕大无比!还有我的玫瑰。我特别喜欢玫瑰。我打算——”

他停住了。

“我今天来不是想谈这个。”

“不,不,你是来见老朋友的,真是有心。我很感激。 ”

“恐怕不仅如此,波洛先生。我还是实话实说吧,我是有求而来。”

波洛小心翼翼地说:

“你的房子,是抵押贷款的吧?你是要借钱——”

斯彭斯惊恐万分地打断了他的话:

“哦,老天爷,不是钱的问题!跟钱没有半点关系。”

波洛优雅地挥挥手表示道歉。

“请你原谅。”

“我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我来是为了桩该死的案子。如果你把我轰出去,我是不会感到意外的。”

“不会有那样的事,”波洛说,“继续说吧。”

“是麦金蒂的案子。也许你已经从报纸上看到了?”

波洛摇摇头。

“没怎么关注。麦金蒂太太——是商店还是住家里的一个老妇人死了。她是怎么死的?”

斯彭斯盯着他。

“天啊!”他说。“让我想起了过去。不可思议……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个游戏。小孩子玩的游戏。我们小的时候经常玩。很多人排成一排。挨个提问并回答问题。‘麦金蒂太太死了!’‘她怎么死的?’‘单膝下跪,像我这样。’然后接着下一个问题,‘麦金蒂太太死了。’‘她怎么死的?’‘伸出手来,像我这样。’于是我们所有的人都会跪在地上,把右臂伸出来,一动不动。然后,你就知道会怎么样了!‘麦金蒂太太死了。’‘怎么死的?’‘就像这样!’‘啪’的一声,排头的人向后倒下来,然后我们就像保龄球一样摔成一串!”斯彭斯回忆往事放声大笑。“真的勾起了我儿时的回忆!”

波洛礼貌地等着。虽然在这个国家住了将近半辈子,可是总有这样一些时候让他感到难以理解英国人。他本人小时候也玩过捉迷藏一类的游戏,但他并不想谈论它,甚至根本想都不会想到它。

斯彭斯终于止住笑,波洛略带些倦意地重复了一遍问题:“她是怎么死的?”

笑意从斯彭斯的脸上消失了。他突然恢复了老样子。

“她的后脑勺被人用尖锐的重物狠狠地打了。她的房间遭到洗劫,她的大约三十英镑现金的存款也不见了。她独自住在一栋小房子里,此外还有一个房客。一个叫本特利的男人,詹姆斯·本特利。”

“啊,是的,本特利。”

“没有破门而入的痕迹,窗户和门锁也都没有任何被撬的迹象。本特利生活艰难,失业,欠了两个月的房租。丢失的那些钱在屋后一块松动的石头底下发现了。本特利外套的袖子上有血迹和头发——与死者的血型和头发一样。根据他第一次调查时的供词,他说自己从来没有靠近过尸体——所以血迹和头发不可能是无意间沾到的。”

“是谁发现的尸体?”

“面包师送面包来的时候发现的。那天是他收账的日子。詹姆斯·本特利开的门,说他敲过麦金蒂太太卧室的门,但没有人应答。面包师说她可能生病了。他们请女邻居上去看看。麦金蒂太太没有在卧室里,也没在床上睡觉,但房间被洗劫过,地板也被撬开了。于是他们想到去客厅里看看。她就在那里,躺在地板上,那个女邻居女人吓破了胆,尖叫起来。后来,当然,他们报了警。”

“那么本特利最终被捕并受审了?”

“是的。案子移交到了刑事法庭,昨天开庭审理。今天早上陪审团只花了二十分钟就做出了裁决:有罪。判处死刑。”

波洛点点头。

“然而,在判决之后,你搭火车来到伦敦,来这里见我。为什么?”

斯彭斯警监盯着他的啤酒杯,手指在杯口慢慢地划着圈。

“因为,”他说,“我认为凶手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