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4页)

劳拉·厄普沃德坐在起居室壁炉旁的轮椅上,微笑着欢迎他们。她六十多岁,看起来充满活力,有着铁灰色的头发和坚毅的下巴。

“很高兴见到你,奥利弗太太,”她说,“我想你一定很讨厌别人跟你谈论你的书,但这么多年来,它们一直给我巨大的安慰,尤其是自从我成了这样一个残废以后。”

“你过誉了。”奥利弗太太说,她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像个女学生一样扭绞着双手。

“哦,这是波洛先生,我的一个老朋友。我们刚才在你家外面偶然碰到。其实是我的苹果核打到了他。就像神射手威廉·退尔 (注:瑞士民间传说中的英雄。) 一样。”“你好,波洛先生。罗宾。”

“我在,妈咪?”

“拿一些喝的来。香烟在哪里?”

“在桌上。”

厄普沃德太太问:“你也是作家吗,波洛先生?”

“哦,不,”奥利弗太太说,“他是一个侦探。你知道的,福尔摩斯那种——猎鹿帽、小提琴之类的。而且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解决一宗谋杀案。”

隐隐传来玻璃打碎的叮当声。厄普沃德太太厉声说:“罗宾,小心点。”她对波洛说:“这可真有趣,波洛先生。”

“这么说莫林·萨摩海斯说的是真的,”罗宾叫道,“她唠唠叨叨地跟我说过她家里住了一位侦探。她好像觉得这件事很滑稽,但这真的不是开玩笑,是不是?”

“当然不是开玩笑,”奥利弗太太说,“你们中间有一个凶手。”

“是的,但是看看这里,谁被人谋杀了?还是说已经挖出了一具尸体,只是一切都还秘而不宣?”

“没有秘而不宣,”波洛说,“是你们早就知道的谋杀案。”

“麦什么太太,一个打杂的清洁工,去年秋天。”奥利弗太太说。

“哦!”罗宾·厄普沃德听起来有些失望,“但是,那个案子都结案了。”

“还没有结案,”奥利弗太太说,“他们抓错了人,如果波洛先生不能及时找出真正的凶手,那个倒霉鬼将会被绞死。这可真刺激。”

罗宾把饮料分给大家。

“白夫人 (注:一种鸡尾酒。) 给你,妈咪。”

“谢谢你,我亲爱的儿子。”

波洛微微皱起了眉头。罗宾把饮料递给奥利弗太太和他。

“好了,”罗宾说,“为犯罪干杯。”

他一饮而尽。

“她以前在这里工作。”他说。

“麦金蒂太太吗?”奥利弗太太问。

“是的。对吧,妈咪?”

“你说她在这里工作,其实她一个星期才来一天。”

“有时还只有一个下午。”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奥利弗太太问。

“正经得要命,”罗宾说,“整洁得令人发指。她把一切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都收进抽屉里,让你根本猜不出它们放在哪里。”

厄普沃德太太幽默地讥讽道:

“要是没有人一个星期来打扫一次,我们这小房子里很快就连转身都困难了。”

“我知道,妈咪,我知道。但是,东西要是不在原来摆放的位置上,我根本无法工作。我的笔记都被弄乱了。”

“我一点都帮不上忙真是烦人,”厄普沃德太太说,“我们有一个忠实的女仆,但她只会做一点简单的烹饪。”

“什么毛病?”奥利弗太太问,“关节炎?”

“差不多。恐怕我很快就要请个长期的护士陪护了。真是烦人。我不喜欢事事仰赖他人。”

“好啦,亲爱的,”罗宾说,“不要太激动。”

他拍拍她的胳膊。

她突然温柔地微笑看着他。

“罗宾对我像个女儿那么贴心,”她说,“他什么事都会做,什么都考虑到了。没有人能比他更体贴了。”

他们微笑着看着对方。

赫尔克里·波洛起身。

“哎呀!”他说。“我得走了。我还要拜访一个人,然后还要赶火车。夫人,感谢你的热情款待。厄普沃德先生,祝你这部戏圆满成功。”

“也祝你早日破获谋杀案。”奥利弗太太说。

“这是真的吗,波洛先生?”罗宾·厄普沃德问,“不是开玩笑?”

“当然不是开玩笑,”奥利弗太太说,“绝对非常认真。他不肯告诉我凶手是谁,但他知道,对吗波洛?”

“不,不,夫人,”波洛的抗议很难令人信服,“我告诉过你,我暂时还不知道。”

“你真是神秘兮兮,我认为你知道。但你想保密,不是吗?”

厄普沃德太太尖声说:

“这是真的吗?不是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夫人。”波洛说。

他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当他沿路走出去的时候,他听到罗宾·厄普沃德那清晰的男高音:

“但是,阿里阿德涅,亲爱的,”他说,“一切都没问题,可是看看那个人的胡子,怎么能让人把他真当回事?你真的觉得他很厉害?”

波洛暗自发笑。何止厉害!

正要跨过那条狭窄的小路时,他及时往后一跳。

萨摩海斯家的运货车摇摇晃晃地开来,从他面前疾驶而过。开车的是萨摩海斯。

“对不起,”他喊道,“我要赶火车。”声音渐行渐远:“去考文特花园……”

波洛也打算坐火车——当地的火车去吉尔切斯特,他约了斯彭斯警监在那里见面。

在那之前,他正好有时间,可以再拜访一户人家。

他走到山顶,通过大门,走上一条维护良好的行车道,来到一栋现代化的住宅前,房子是由水泥盖成,方方正正的屋顶,有很多玻璃窗。这是卡朋特夫妇的家。盖伊·卡朋特是卡朋特工程公司的合伙人——非常富有,最近热衷于政治。他和妻子新婚不久。

开门的既不是外国女佣,也不是年迈的忠仆,而是一位冷淡的男仆,并且他不愿意让波洛进去。在他看来,赫尔克里·波洛是那种应该拒之门外的访客。他十分怀疑波洛是来推销东西的。

“卡朋特先生和太太都不在家。”

“那么,也许我可以等一等?”

“我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关上了门。

波洛没有离开。相反,他朝房子的拐角走去,差点和一个穿着貂皮大衣、身材高大的年轻女人相撞。

“喂,”她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波洛殷勤地抬了抬帽子。

他说:“我希望见一见卡朋特先生或太太。我是否已经有幸见到卡朋特太太了?”

“我就是卡朋特太太。”

她说话并不亲切,但态度背后又隐隐有些转圜的余地。

“我的名字是赫尔克里·波洛。”

没有什么反应。看来,她不仅没有听说过这个伟大而独特的名字,甚至不知道他是莫林·萨摩海斯最新的客人。那么,这个地方性话题还没有在此地发酵。也许,这是个虽然细微却重要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