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所(第2/3页)

就在这时,那个快要死的人又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从医生身上移到朱利安·哈蒙身上,然后又从朱利安身上移到他妻子身上。最后停在了那里,盯着邦奇的脸看。格里菲斯走上前去。

“如果你能告诉我们……”他急切地说。

但是,那个人紧紧盯着邦奇,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求你——求——”接着,他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死了……

海斯巡佐舔了一下铅笔,翻开了笔记本。

“那么,这就是你能告诉我的所有情况吗,哈蒙夫人?”

“是的,就这些,”邦奇说,“这些是从他大衣兜里拿出来的东西。”

在桌子上,海斯巡佐的肘边,放着一个钱包和一块相当破旧的手表,手表上刻着名字的首字母W.S.,还有一张回伦敦的返程票。仅此而已。

“你查出他是谁了吗?”邦奇问。

“有一对艾克尔斯夫妇给警察局打来电话。他好像是艾克尔斯夫人的弟弟,姓桑德勃恩。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不佳有一阵子了。最近,情况变得愈加糟糕。前天,他出门后就再也没回去,并且随身带了一把左轮手枪。”

“然后他到了这里,用那把枪自杀了?”邦奇问,“为什么?”

“啊,你瞧,他一直情绪低落——”

邦奇打断了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单单选在这里?”

很明显,海斯巡佐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此他答非所问。“他是坐五点十分的巴士来这里的。”

“嗯,”邦奇又说,“但是,为什么?”

“哈蒙夫人,我不知道,”海斯巡佐说,“人各有所好吧。如果一个人的神经不正常的话——”

邦奇替他把话说完。“他们可以去任何地方做这件事。但是,我仍然觉得他没有必要坐巴士,来到这样一个乡下小地方。他在这里谁也不认识,是吧?”

“目前还无法确定,”海斯巡佐说,他站起身来,歉意地咳嗽了一声,说道,“夫人,艾克尔斯夫妇过来的时候,可能要见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当然不介意,”邦奇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只是希望我能告诉他们一些情况。”

“我会一起过来的。”海斯巡佐说。

“如果不是谋杀案,”邦奇边说边和他向前门走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时,一辆汽车已经开到了牧师寓所的门前。海斯巡佐看了一眼车,说道:“夫人,看起来艾克尔斯夫妇这就要来拜访你了。”

邦奇调整好情绪,准备接受那个在她看来会很严峻的考验。“然而,”她想,“我总可以叫朱利安来帮我。当人们痛失亲人的时候,牧师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

邦奇本不能准确地描绘出她料想的艾克尔斯夫妇会是什么样子,但当她迎接他们的时候,她产生了一种诧异的感觉。艾克尔斯先生身材矮胖,面色红润,毫不拘束的举止说明他本是开朗、爱开玩笑的人。艾克尔斯夫人外表带着艳俗之气。她长着一张难看的小嘴,嘴唇微噘,声音又细又尖。

“哈蒙夫人,正如你能想象的,真的太令人震惊了。”她说。

“哦,我知道,”邦奇说,“那一定是个天大的打击。请坐吧,我能给你们——啊,现在上茶可能有点儿早——”

艾克尔斯先生挥了挥短而粗的手。“不用,不用,什么也不用给我们准备,”他说,“我确信您是个好人。我只是想知道……啊……可怜的威廉都说了什么,还有所发生的一切,您知道吗?”

“他在国外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艾克尔斯夫人说,“我觉得他一定是有过一些令人非常不愉快的经历。他回家之后就沉默寡言,情绪低落,说他不适合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盼头了。可怜的比尔,他总是郁郁寡欢。”

邦奇盯着他们俩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

“他确实偷拿了我丈夫的左轮手枪,”艾克尔斯夫人接着说,“我们并不知情。然后他好像坐巴士来到了这里。我猜,那样他会感觉好些。他不想在我们家里做那样的事情。”

“可怜的家伙,可怜的家伙,”艾克尔斯先生叹了口气说,“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艾克尔斯先生又停顿了片刻,问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遗言什么的,一句也没有吗?”

他那双明亮的、猪一样的眼睛紧盯着邦奇。艾克尔斯夫人也是,前倾着身子,好像急于得到答案。

“没有,”邦奇平静地说,“他临死前,来到了教堂,为了圣所。”

艾克尔斯夫人不解地说道:“圣所?我想我没太……”

艾克尔斯先生打断了她。“神圣的地方,亲爱的,”他不耐烦地说,“牧师夫人就是那个意思。那是犯罪——自杀,你知道。我估计他是想赎罪。”

“临死前,他想要说些什么,”邦奇说,“但他只说了‘求你’二字就没有继续下去。”

艾克尔斯夫人拿起手帕擦了擦眼睛,抽泣着。“哦,亲爱的,”她说,“太让人难过了,不是吗?”

“喂,喂,帕姆,”她的丈夫说,“别激动,这些事儿谁也没办法。可怜的威利。不管怎样,他现在安息了。啊,哈蒙夫人,真是太谢谢您了,希望没有打扰到您。我们知道教区牧师的妻子一定很忙。”

夫妇俩分别跟邦奇握了手。临出门时艾克尔斯突然转过身说:“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想他的大衣还在您这儿吧?”

“他的大衣?”邦奇皱了皱眉。

艾克尔斯夫人说:“我们想要拿走他所有的东西,您知道,留个念想。”

“他兜里有一块手表、一个钱包和一张火车票,”邦奇说,“我都交给海斯巡佐了。”

“那好吧,”艾克尔斯先生说,“我想,他会把那些东西交给我们的。他的私人证件可能在钱包里。”

“钱包里只有一张一镑的纸币,”邦奇说,“没有别的了。”

“没有信件,或者类似的东西?”

邦奇摇了摇头。

“啊,哈蒙夫人,再次感谢。他身上穿的大衣——也许也在巡佐那里,是吗?”

邦奇紧皱眉头,努力回忆着。

“没有,”她说,“我认为没……让我想想。我和医生把他的大衣脱下来,检查他的伤口。”她茫然地环顾屋子四周,“我一定把它和毛巾、水盆一起拿到楼上了。”

“我现在想知道,哈蒙夫人,您是否介意……我们想要他的大衣,您知道,那是他最后穿的东西。噢,我妻子对它很有感情。”

“当然可以了,”邦奇说,“用不用我把大衣先洗干净了?我恐怕它相当——啊——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