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镜子(第2/2页)

但是没有子弹要我的命。有一颗子弹从我右耳擦过,差一点儿;还有一颗子弹击中了我口袋里的烟盒,但我毫发无伤。一九一八年初,查尔斯·克劳利在一次行动中战死了。

不知怎的,这让情况发生了转变。一九一八年秋天,我恰好在停战前回到家,于是我直接找到西尔维亚,告诉她我爱她。我并没抱多大期望,认为她能马上喜欢上我。而当她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她时,我真的感觉幸福得快晕倒了。我结结巴巴说了一些关于克劳利的事儿,而她说:“你认为我为什么跟他分手?”随后她就告诉我,她也爱上了我,正如我爱上她一样——从见到我的那一刻开始。

我说,我以为她解除婚约是因为我告诉她的故事,她轻蔑地笑了,然后说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不会那样胆小。于是,我们又回想了一遍我看到的景象,一致认为只是有些古怪,没什么别的。

好啦,之后的事就没有什么可讲的了。我和西尔维亚结了婚,而且我们很幸福。但当她真正属于我时,我便意识到,我生来就不是那种好丈夫。我全心全意地爱西尔维亚,但我善妒,荒唐地嫉妒着每一个她报以微笑的人。起初,我的反应让她觉得好笑,我觉得她甚至非常享受这样。这至少证明我多么专一。

但对我来说,我完全清楚地意识到,我不仅仅在干蠢事,还在毁掉我们和睦、幸福的生活。我心知肚明,但就是改不了。每次西尔维亚收到信件,不给我看的时候,我都会猜疑是谁寄来的。如果她和哪个男人谈笑,我就会生气而警觉。

最开始,像我说的那样,西尔维亚嘲笑我。她认为那是个大笑话。慢慢地,她就不觉得这笑话有多么好笑了。最后她根本就不觉得这是个笑话。

渐渐地,她开始疏远我,不是肢体上的疏离,而是向我隐瞒她的心事。我无法再得知她的想法。她仍然善良可爱,但多了份哀伤,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慢慢地,我意识到,她不再爱我了。她的爱已经凋亡,是我亲手扼杀了它……

接下来的事无可避免,我感觉自己正在等待它发生,却又惧怕它的到来。

德里克·温赖特进入到我们的生活。他拥有一切我没有的东西,才思敏捷,谈吐诙谐,还相貌英俊——我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个十分优秀的小伙子。我看到他第一眼时,就对自己说:“这个男人才是西尔维亚的真命天子……”

她抗拒过这份诱惑。我知道她内心很挣扎,但我没有伸出援手。我做不到。我沉浸在自己低落、阴郁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我仿佛在地狱里忍受煎熬,却无力拯救自己。我非但没有帮她,反而让事情雪上加霜。一天,我冲她大大发泄了一通——说了一连串野蛮、毫无根据的伤人话。我嫉妒、难过得快要疯了。我说的话很残忍,也很虚伪,当我说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些话是多么残忍,多么虚伪。但我仍然从中得到了原始的快感。

我记得西尔维亚满脸通红,缩成一团。

我把她逼得忍无可忍。

我记得她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当晚,我回到家时,发现房子里空无一人。她给我留了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她要永远地离开我。她要回巴吉沃西待上一两天。之后,她打算去找那个爱她并且需要她的人。我应该接受这样的结局。

我想直到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真正相信自己的怀疑。这份让我最害怕的白纸黑字的证明使我异常狂暴。我以最快的速度开车来到巴吉沃西。

我记得,当我冲进房间时,她刚刚换完晚宴的裙子,我看见她美丽的脸上交织着惊讶、害怕的神情。

“除了我,谁也不能拥有你。谁也不行。”

我突然用手掐住她的喉咙,把她向后拽。

突然,我在镜子里看见了我们的身影——西尔维亚几近窒息,而我正要勒死她,还有我脸上的伤疤,子弹射中右耳留下的那个伤疤。

不——我没有杀她。镜中突然显现的景象使我无法动弹,我松开了手,她滑落到地板上。

随即,我崩溃了——她安慰了我……是的,她安慰了我。

我把一切告诉了她,而她告诉我,她写的“爱她和需要她的人”指的是她哥哥艾伦……那天晚上,我们彼此交心,从那一刻起,我们的心不再分离。

这是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值得牢记一生——要是没有上帝的恩惠和那面镜子,我可能会成为一个杀人犯。

那天晚上,有样东西确实消失了——嫉妒的魔鬼,它控制了我那么久。

但我有时会想,假如我没有犯最初的错误,那个在左脸的伤疤——实际上在右脸上,因为镜子里的映像是反的……我会那么肯定那个男人就是查尔斯·克劳利吗?我会警告西尔维亚吗?她会嫁给我还是他?

抑或,过去和未来本就是一体的?

我是个普通人。我不想装作理解这些事儿,但我看到了我看到的。用老话来说,正是由于我所看见的,我和西尔维亚才会在一起,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或许至死也不会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