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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那你们都谈了什么?”

“绘画、音乐、书籍。”我如实回答她。

哈特内尔小姐只谈私人话题,此刻,她一脸的怀疑和不相信。趁她一时没想好接下来说什么,我向她道了晚安,便溜之大吉。

我去拜会了住在村边的一家人,然后穿过花园门,回到牧师寓所。途中,我经过了马普尔小姐的花园,那儿可是个“危险地点”。不过,我拜访莱斯特朗兹太太的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她耳朵里,所以,我感觉我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给大门上锁时,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想去一趟花园小屋。现在那里是劳伦斯·雷丁的画室,我想亲眼看看格里塞尔达的画像画得怎么样了。

在此我要附上一张草图,如果后面发生什么事,可以用作参照,而且,我只在图中画出了必要的细节。(见图一)

我根本不知道画室里有人。里面也没有说话声提醒我,我的脚踩在草地上可能也没弄出什么动静。

我推开门,便尴尬地愣在那儿。画室里有两个人:一个男人正搂着一个女人热吻。

是画家劳伦斯·雷丁和普罗瑟罗太太。

我慌忙退出来,回了书房。我坐在椅子上,取出烟斗,将这件事细细思量一番。这个发现令我大为震惊。尤其是那天下午和莱蒂斯谈过以后,我相当肯定,她和这位年轻人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此外,我确信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肯定不知道这个画家对她的继母有感觉。

下流的混乱关系。虽然不太情愿,但我还是要对马普尔小姐表示敬意。她没有被蒙骗,显然,她猜测真相的准确程度相当高。我误解了她对格里塞尔达那意味深长的一瞥。

我完全想不到普罗瑟罗太太会卷入这种事。普罗瑟罗太太总是令人想起不容置疑的恺撒之妻——一个沉默寡言的女人,没有人相信她会有深沉的感情。

沉思至此,敲书房落地窗的声音唤醒了我。我起身走到窗前。站在外面的是普罗瑟罗太太。我打开落地窗,她不等我邀请便走了进来。她气喘吁吁地穿过房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她。我所知道的那个安静的、沉默寡言的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呼吸急促、不顾一切的女人。我第一次意识到安妮·普罗瑟罗是个美人。

她一头褐发、面容苍白,深深的眼窝里有一双灰色的眼睛。她此刻面色绯红,胸脯上下起伏,仿佛一尊复活的雕像。我眨着眼睛看她变形。

“我想,还是来一下比较好。”她说,“你……你刚才看见……”

我低下头。

她平静地说:“我们是相爱的……”

即使心情烦乱不安,她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是女人在看到美好奇妙之物时才会有的微笑。

我依旧一言不发。她立即补充道:

“我想,在你看来,这样是大错特错的吧?”

“你指望我说什么呢,普罗瑟罗太太?”

“啊——不,不是这样。”

我继续说下去,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

“你是一位已婚女人——”

她打断了我。

“哦!我知道……我知道。你以为我没有反复想过这个问题吗?我不是一个坏女人,真的……我不是。事情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严肃地说:“这让我很高兴。”

她胆怯地问:“你会告诉我丈夫吗?”

我冷漠地说:

“世上似乎存在一种普遍的看法,认为牧师无法表现得像个绅士。这是不对的。”

她感激地看着我。

“我很不幸福。哦!我太不幸福了。我不能再这样活下去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抬高嗓门,声音带着一丝歇斯底里,“你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和卢修斯在一起的生活从一开始就很凄惨。哪个女人和他一起生活都不会快乐的。我盼着他死……太可怕了,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绝望了。我跟你说,我真的绝望了。”她突然吓了一跳,将目光投向窗外。

“怎么回事?好像有人来了?可能是劳伦斯。”

我向落地窗走去,窗子没关,这在我意料之中。我走到落地窗外,朝花园里张望,一个人也没有。但我刚才似乎也听见了什么动静。或许是她肯定的语气说服了我。

我又回到书房里,只见她身子前倾,低垂着头,看起来非常绝望。

她重复道: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旁,说了些自认为有责任要说的话,说话时力求语气坚定。然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不安地意识到,就在那天上午,我曾经吐露心声,说没有普罗瑟罗上校的世界将会更加美好。

首先,我请求她切莫鲁莽从事。离开她的家庭和丈夫是非常严肃的决定。

我不认为自己说服了她。我的阅历告诉我,与一个坠入情网的人争论几乎等于说废话。但我确实认为,她从我的话中得到了些许安慰。

她起身告辞,对我表示了感谢,并答应认真考虑我说的话。

尽管如此,她走后,我依旧很不安。我感觉,迄今为止,我错误判断了安妮·普罗瑟罗的性格。她现在给我的印象是个不顾一切的女人,一旦情绪受了什么刺激,激动起来,她会不择手段。她不顾一切,鲁莽地、疯狂地爱上了劳伦斯·雷丁,这个比她小好几岁的男人。

我不喜欢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