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2/2页)

克拉姆小姐为难地皱起眉头。

“他是个怪人。谁也摸不透他的脾气。他醉心于过去。要是有机会的话,他宁愿看一百遍从土包中出土的讨厌的古青铜刀,也不愿看一眼克里平[1]杀妻时用的刀。”

“哦,”我说,“我必须承认我赞同他的做法。”

克拉姆小姐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解和轻微的蔑视。然后,反复说了几次再见后,她离开了。

“这姑娘不讨厌,真的,”关上门后,格里塞尔达说,“当然,非常普通,但这种高大活泼快乐的女孩,你不会不喜欢。我纳闷究竟是什么把她带到这儿来的。”

“好奇心。”

“是,我想也是。伦,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我等不及了。”

我坐下来,将上午发生的一切如实讲给她听,格里塞尔达则不时地用小小的感叹来表达惊讶和兴趣。

“这么说,闹了半天是安妮·普罗瑟罗干的!不是莱蒂斯。我们大家多么盲目啊!一定是马普尔小姐昨天暗示的事。你不这样认为吗?”

“是。”我说着,将目光移开。

玛丽进来了。

“外面来了几个人,自称是报社的。你想见他们吗?”

“不,”我说,“当然不。叫他们去找警察局的斯莱克警督。”

玛丽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把他们打发走以后,”我说,“你回来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玛丽又点点头。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

“摆脱他们可真费劲,”她说,“非赖着不想走。从来没见过这种事。说不都不行。”

“我认为他们会给我们带来不少烦恼。”我说,“玛丽,我想问你:你昨天晚上肯定没听到枪声吗?”

“杀死他的枪声吗?没有,当然没有。我要是听见了,肯定会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但是——”我回想起马普尔小姐说的话,她听到枪声从“树林”里传出来。我改变了提问方式。“你听到其他的枪声了吗?比如,树林里的枪声?”

“哦!那个。”女孩想了一下,“是,现在我想起来了。我确实听到了。不是很多声,就一声。‘砰’的一声,很奇怪。”

“没错,”我说,“听到响声的时间呢?”

“时间?”

“对,时间。”

“说不准。下午茶过去之后很久。我只知道这个。”

“你不能说得再准确一点儿吗?”

“不能。我还有活儿要干呢,不是吗?不能老盯着钟表,再说,这么做也没什么用,那个钟每天慢三刻钟。把钟拨准、忙这忙那的,那怎么行啊,我从来搞不清时间。”

或许这就是从来不准时开饭的原因。有时太晚,有时又太早,令人摸不着头脑。

“是在雷丁先生来之前很久的事吗?”

“不,不久。十分钟,一刻钟,不会更长。”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问完了吗?”玛丽问,“我想说的是,烤箱里烤着一大块带骨头的肉,说不定布丁也快溢出来了。”

“好吧。你可以走了。”

她离开房间,我转向格里塞尔达。

“诱导玛丽说‘先生’或‘太太’是件完全不可能的事吗?”

“我告诉过她。她记不住。别忘了,她是个粗俗的姑娘。”

“我很清楚这一点,”我说,“但粗俗的东西不一定永远粗俗。我觉得可以诱导玛丽从烹饪做起。”

“我不同意,”格里塞尔达说,“你知道我们能给仆人的钱少得可怜。一旦她变得能干了,会离开这里的。肯定的。去挣更多的工钱。只要玛丽不会做饭,举止粗鲁,我们就可以安心了,没有人会雇她。”

我感觉妻子的治家之道并非如我想象的那样全无章法,还是在一定的理性基础之上的。但雇一个不会做饭、习惯丢盘子、说起话来唐突无礼、令人不安的女佣是否值得,则有待商榷。

“不管怎么说,”格里塞尔达继续说,“你必须体谅她刚才的举止比平时更糟。普罗瑟罗上校把她的未婚夫关进监狱了,你怎么能指望她对他的死报以同情呢?”

“他监禁了她的未婚夫?”

“对啊,因为偷猎。你知道,就是那个阿彻。玛丽和他恋爱两年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

“伦,我亲爱的,你从来都不知道。”

“真奇怪,”我说,“每个人都说枪声是从树林里传来的。”

“我不认为有什么奇怪的,”格里塞尔达说。“人们常常听到树林里有枪声。所以,一听到枪声自然认为是从树林里传出来的。这次的枪声可能比平时更响。当然了,如果人就在隔壁,肯定会知道枪声是从房子里传出来的,但厨房的窗户在房子另一面,玛丽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

门又开了。

“梅尔切特上校回来了,”玛丽说,“那个警督也和他一起来了,他们希望你过去一下。他们在书房里。”

[1]哈维·克里平(Harvey Crippen,1862—1910),美国医生,因毒杀并肢解了自己的妻子而被处绞刑。此案引起巨大的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