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民心所向

出秦川后,走三五日,便是锦州地界。

旱灾带来的饥荒已经渐渐平息,逃荒的农民回归土地,锦州逐步走上正轨。

作为北境屏障一样的锦、云、平三州,乃是通往北境的咽喉要道,为兵家必争之地。而先皇为克扣北境军粮饷,竟让林放率军运粮赈灾。

这无疑是瞌睡送枕头,以林将军的风格,这大军一至锦州,就原地安营扎寨,数月来盘踞锦州,就没打算让出去。

护送谢湛的江湖镖队,自从出了秦川,便走山岭,一路顺畅。他们行镖几十年,也运过违禁的镖,规避危险几乎是本能。

过九龙入锦州时,也只是堪堪过去三日。

锦州城外,听闻端王车驾即将到来,北境军已经兵马陈列,摆出了最招摇的迎接架势。绣着黑底金纹的端字大旗猎猎飘扬。

银铠的将军横枪立马,手中执着缰绳,勒马在锦州城楼之下等待。

他看上去极有耐心,儒雅的脸上带着风度翩翩的微笑。马蹄踢踏两下,扬起尘沙,然后立于大军之前不动了。

他的两侧,兵马如潮,立于城门两侧,让出了一条通道。

来往商队,皆从军容整肃的北境军之中穿过。被这兵戈之气震慑,商队哪里敢讲话,过城门时差点没吓尿。

那便是常胜将军林放。

他破蛮人,剿沙匪,入王都。关中关外,蛮人流寇听到他的名字,无不闻风丧胆。

“颍州府粮队,前来锦州做生意——”

“确认无误,过。”城门守卫道:“下一个。”

“沧州府……”

大军压阵,哪有人敢谎报,纷纷战战兢兢。而随着时间推移,北境军却是越发精神百倍。

锦州已大旱多日,土地干裂,阳光毒辣。

可今日,却不知何处起了东风。

“……起风了。”林放伸出手,却感觉这空气之中,隐隐裹挟着冰冷的水汽。他看了看天空,平日煌煌如照的阳光,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

“将军!这该不会是——”副官欣喜如狂地转头,望向林放。

自春耕至今,锦州大旱,就没下过雨。

而今日,却起了东风。

这是可是三州百姓盼望了数月的大雨啊!

林放仰起头,看向高高的天穹。黑云压城城欲摧,不多时,水丝便落在了脸上。他抹了一把脸颊,却听见隆隆雷鸣。

就在这淅淅沥沥的雨中,他看向前方茫茫的官道,一支商队破开雨雾,向他们走来。

“前方镖队自何而来,往哪处去,主人为谁?”士兵拍马上前,朗声问道。

“自秦川而来,往北境去——”为首的镖师腰间佩剑,青衣落拓,声如洪钟。在雨幕之中,仿佛风雷。“此间主人乃是端王殿下,前方可是北境军?”

声音响彻城门,雷声起了。

瓢泼大雨霎时落下,滋润了干涸的土地。

林放忽的感觉到脊背发麻,他被这毫无征兆,却又仿佛祥瑞的大雨浇透,冰凉的水汽涌入他的银铠之中,浸透了他的脊背。

这是天赐的雨水,也是端王得祥瑞的证明。

他身后是北境军,面对着及时的大雨,他们每个人的脸庞仿佛都被点亮。

不止是为这场雨,更是为北境主心骨,端王谢湛的回归。

“属下林放,与北境军上下,恭迎端王殿下——”林放的眼里依稀有着亮光,他提起内劲,朗声道:“王爷归来,大雨便至,解三州苦旱,此乃祥瑞之兆!北境得谢湛,天下得端王,为百姓谋福祉,为万世开太平!”

“端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林放此言一出,北境军皆是沸腾,齐声高呼。

在这高呼之中,他们看见在大雨之中走来的人。

玄衣的男人执着一把油纸伞,微微倾斜,帮身侧一身白衣的青年遮风挡雨。

他们在雨幕之中不紧不慢地走来,踏着水,迎着风,仿佛天地皆寂。

仿佛雨水都要避着走,而那伞下的一方世界,便是一切。

一黑一白,分外相配。

雨水从众人的额头流下,又滑入衣袍,浇透了他们的铠甲。

他们睁大了眼睛,凝神屏息,看着他们白衣风流的端王爷走近。

玄衣男人将油纸伞微微抬起,他的半张肩膀被雨水打湿。而他伞下遮着的人,却一身洁净,并未淋湿。

谢湛抬起眼眸,露出半张清俊的脸,带着些许笑意。

林放一顿,他觉得此次见谢湛,浑然不似从前。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恣意又潇洒,让人移不开眼。

“林牧之,许久不见。”谢湛微微一笑,道。

“等你许久了。”林放接到谢湛入锦州的信笺,对他要反之事有无数疑问。可纵使心里再多疑惑,却也在这澎湃激荡的心情之中问不出来。

他道:“谢明澈,你究竟是……”

阴云密布,天地寂然。

而林放淋着大雨,看着谢湛黑眸里燃起漆黑的火,比起从前那副背负责任,厌倦一切,无欲无求的样子好了太多。

他终于有所求了。

“我要枕山河,卧星云。我要这天下太平,河清海晏。”谢湛负手,在雨幕之中缓缓地笑着,垂下眼睫。“林牧之,改朝换代的事情,做不做?”

撑伞的玄衣男人,此时侧头望向谢湛,眸光温柔至极。

“做,当然做。”林放笑了。

而在他们背后的锦州城中,传来百姓的欢腾,为这雨水,为这天降祥瑞,为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端王殿下,终于归来。

商队入锦州,受到的是极高的待遇。

锦州民心已得,本就靠近北境,经历赈灾之事后,更是只闻端王,不闻朝廷。

谢湛在锦州落脚后,一路护送谢湛入锦州的江湖人皆得到了极高的报酬与招揽。大多数人都决定随着端王入北境。

入城刚巧赶上大雨,谢湛虽然没怎么被淋湿,还是去换了身亲王常服。

将夜用内劲替他避雨,湿了半边肩膀,去沐浴更衣。

几人在锦州府衙内坐定,才堪堪开始交换情报。

“林牧之,赈灾情况如何?”谢湛道。

“幸不辱命,灾情最终的锦州,受灾农民已然归乡,但是迟迟不降雨还是闹得人心惶惶。”林放抿了口茶,道:“索性你回来了,还碰巧带来一阵大雨,安了民心,此时三州的灾情才算是正式解除了。”

谢湛笑笑道:“只是运气好,赶上了。”

将夜只是笑笑,不作答,这可不是什么运气,毕竟世界意志为了维护世界线稳定,可是站在谢湛这边的。

“谢明澈,你打算反了?”林放问道:“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你觉得呢?”谢湛但笑不语。

林放知道,他怕是撬不开谢湛的口了,又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把虎符当玩具把玩的将夜,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