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4页)

“谋杀?”

“他说是被勒死的。”

“那女人是谁?”

“上校说他根本不认识。”

“那她在他的藏书室里干什么?”

波尔克警员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波尔克夫人安静下来。警员对着电话用非常正式的语气说:

“是斯莱克警督吗?我是波尔克警员。我接到报案,说今天早上七点十五分发现了一具年轻女人的尸体……”

4

马普尔小姐接到电话时正在穿衣服。铃声让她有点儿慌乱。通常没人会在这时候给她打电话。她是一个生活严谨的老小姐,日程安排得有条不紊,出人意料的电话会让她浮想联翩。

“天哪,”马普尔小姐困惑地看着电话,“会是谁呢?”

九点到九点半是村民们致电问候的时间,一天的计划、邀请做客等等都是那时的话题。如果猪肉买卖出现危机,肉铺老板九点前就会打来电话。一天之中的其他时间也会有电话,但晚上九点半以后的电话被认为是很失礼的。尽管马普尔小姐的外甥——那个作家——很古怪,会在最奇怪的时间打电话,最晚的一次是在午夜前十分钟。但无论雷蒙德·韦斯特有多少古怪行为,早起肯定不是其中之一。不管是他还是马普尔小姐认识的任何人,都不会在早上八点之前来电话。确切地说,是八点差一刻。

即使是电报也太早了,邮局要到八点才开门。

“一定是打错了。”马普尔小姐断定。

她走到不耐烦的电话机旁,拿起听筒,吵闹的铃声停了。“喂?”她说。

“简,是你吗?”

马普尔小姐大吃一惊。

“是的,我是。你起床可真早,多莉。”

电话那头传来班特里夫人焦虑不安的声音,她听起来气喘吁吁的。

“发生了最可怕的事。”

“哦,亲爱的。”

“我们在藏书室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一时间,马普尔小姐还以为她的朋友疯了。

“你们发现了什么?”

“我知道,没人会信的,不是吗?我是说,我也以为只有书里面才会发生这种事。今天早上我和亚瑟争论了很久,他才同意下楼看看。”

马普尔小姐努力保持镇定。她屏住呼吸,追问道:“可是,那是谁的尸体?”

“一个金发女郎。”

“一个什么?”

“一个金发女郎,漂亮的金发女郎——又和书里一样。以前我们谁都没见过她。她就那样躺在藏书室里,死了。所以你得马上过来。”

“你想让我过去?”

“是的,我立刻派车去接你。”

马普尔小姐迟疑地说:

“哦,当然,亲爱的,如果我能给你带去一些安慰——”

“哦,我不需要安慰。我知道你对谋杀案很擅长。”

“哦,不,说真的,我那一点儿小成功大都是理论上的。”

“可是你特别擅长处理谋杀案。你知道,她是被勒死的,是谋杀。我认为如果家里出了谋杀案,能自己侦破就太好了,你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我要请你过来,帮我找出凶手,解开谜团。这太让人激动了,不是吗?”

“是的,当然,亲爱的,如果我能帮你的话。”

“好极了!亚瑟现在不太好对付。他似乎认为我根本不应该对此有兴趣。当然,我知道这事令人难过,可我不认识那个女孩——你见了她就会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真实。”

5

马普尔小姐从班特里家的车里出来,有点儿气喘,司机为她扶住车门。

班特里上校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看上去有点儿惊讶。

“马普尔小姐——呃——很高兴见到你。”

“你妻子给我打了电话。”马普尔小姐解释说。

“太好了,太好了。她是需要有人陪着,不然会崩溃的。现在她装作若无其事,可你知道其实——”

这时,班特里夫人出现了,她大声宣布:

“回餐厅去吃早饭,亚瑟。你的培根要冷了。”

“我以为是警督到了。”班特里上校解释说。

“他很快就到,”班特里夫人说,“正因为如此,你必须先吃早饭。你需要吃早饭。”

“你也是。最好进来吃点儿东西,多莉。”

“我马上来,”班特里夫人说,“快去,亚瑟。”

班特里上校像一只倔犟的母鸡,被她嘘着赶进了餐厅。

“好了!”班特里夫人以胜利者的口吻说,“来吧。”

她引着马普尔小姐迅速穿过长长的走廊,向房子东翼走去。波尔克警员守在藏书室门外,威严地拦住了班特里夫人。

“夫人,恐怕任何人都不许入内。这是警督的命令。”

“荒唐,波尔克,”班特里夫人说,“你很清楚马普尔小姐是谁。”

波尔克警员承认他认识马普尔小姐。

“让她看看尸体,这很重要。”班特里夫人说,“别犯傻了,波尔克。这毕竟是我的藏书室,不是吗?”

波尔克警员让步了。他向来习惯屈从于上等人。不过他明白,这件事绝不能让警督知道。

“任何东西都不能碰。”他警告两位女士。

“当然不会。”班特里夫人不耐烦地说,“我们知道。如果你想的话,进来看着吧。”

波尔克警员没错过这次许可,他确实想进去。

班特里夫人带着她的朋友凯旋般地穿过藏书室,来到一个老式大壁炉前。她以戏剧到了高潮般的架势叫着:“那儿!”

直到这时,马普尔小姐才明白,她朋友所说的那个死去的女孩看起来不真实是什么意思。藏书室极好地体现了主人的特点。非常宽敞,陈旧而凌乱。几张快散架的大扶手椅,大写字台上放着烟斗、书籍和不动产文件。墙上挂着一两幅漂亮的家庭成员肖像,已经有些年头了,还有几幅拙劣的维多利亚时期的水彩画,以及一些自以为有趣的狩猎主题绘画。墙角有一个装着紫菀的大花瓶。整个房间光线昏暗、色彩柔和、陈设随意。显然这间藏书室已经使用了很久,与传统有着种种联系,主人对这里非常熟悉。

然而,横在壁炉前熊皮地毯上的东西,却是新奇的、突兀的、惊悚的。

那是个艳丽的女孩,脸庞边散落着完美到不自然的头发,那些弯曲的鬈发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单薄的身体上裹着一件白缎子做的露背晚礼服,上面缝着亮闪闪的饰片。妆化得很浓,淤青肿胀的脸上堆着粉,看上去奇特诡异;厚厚的睫毛膏横在变形的脸颊上,猩红的嘴唇像一道深深的伤口。她的手指甲,还有廉价银色凉鞋映衬的脚指甲上都涂着血红的指甲油。这具低贱、媚俗、艳丽的尸体和班特里上校藏书室那稳重传统的风格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