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时钟敲击三下(第2/3页)

“他是位非常有名的金融家。”

“金融还有其他方面,他考虑的事情很多。”马普尔小姐说,“哦,我想休息了。晚安,布拉德伯里-斯科特小姐。”

“明天早上我要给你送早餐来吗?您喜欢在床上吃吗?”

“不不,我无论如何都不想麻烦您了。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吃饭吧。也许一杯茶就很好了。不过我想去花园转转,尤其想看看那块长满了白色鲜花的小土墩,它们那么美丽、那么繁茂。”

“晚安,”克洛蒂尔德说,“祝您睡个好觉。”

2

“旧园”里那座落地式老爷钟敲了两下。这幢房子里的钟敲响的时间都不一样,有的根本不响。让一幢房子里的所有古董钟全都有序工作是很不容易的。三点的时候,二楼楼梯口的钟轻柔地敲了三下。一道微弱的光线从门缝中透了出来。

马普尔小姐从床上坐起来,手指放在床头灯的按钮上。门非常轻地打开了,外面没有光亮,但是轻柔的脚步声从门外传进了房间里。马普尔小姐打开了灯。

“哦,”她说,“是您,布拉德伯里-斯科特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我不过是来看看您需要什么。”布拉德伯里-斯科特说。

马普尔小姐看着她。克洛蒂尔德身穿一件紫色的长睡袍。马普尔小姐心想,多么美丽的一个女人,她的头发垂在额头上,一个悲剧角色,戏剧里的人物。马普尔小姐再次想起了希腊戏剧,再次想起了克吕泰墨斯特拉。

“您确定不需要我给您拿些什么吗?”

“不需要了,谢谢您。”马普尔小姐说,“不过,”她抱歉地说,“我没有喝牛奶。”

“哦,亲爱的,为什么不喝?”

“我觉得它对我没好处。”马普尔小姐说。

克洛蒂尔德站在床尾,看着她。

“不宜健康,您知道。”马普尔小姐说。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克洛蒂尔德的声音刺耳起来。

“我想您知道我什么意思。”马普尔小姐说,“我想您一整晚都心知肚明。也许在更早之前就知道了。”

“我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

“不明白?”三个音节里带有一种隐隐的讽刺。

“恐怕牛奶已经凉了,我拿走给您换杯热的吧。”

克洛蒂尔德伸出手,从床边拿起牛奶杯。

“不必麻烦了,”马普尔小姐说,“就算您拿给我,我也不会喝的。”

“我真不明白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真的。”克洛蒂尔德看着马普尔小姐说,“您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您到底是哪种女人?您为什么要这么说话?您是谁?”

马普尔小姐拉下缠在头上的那团粉红色羊毛织物,和她曾在西印度群岛戴过的那条粉红色羊毛披肩是一个系列的。

“我有个别名。”她说,“叫复仇女神。”

“复仇女神?什么意思?”

“我想您知道。”马普尔小姐说,“您是一个受过很好教育的女人。有时候复仇女神会耽误一段时间,但终究还是会来的。”

“您在说些什么?”

“关于一个非常漂亮的、被您所杀的女孩儿。”马普尔小姐说。

“被我所杀?您什么意思?”

“我指的就是那个女孩儿,维里蒂。”

“我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您爱她。”马普尔小姐说。

“我当然爱她。我深爱着她。而且她也爱着我。”

“不久之前有人跟我说,爱情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词。它确实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词。您太爱维里蒂了,她对您来说意味着一切。她的心里也只有您,直到其他事闯入了她的生活,一种不同的爱进入了她的生活。她爱上了一个男孩儿,一个年轻人。一个不太合适的人,不算标准的好人,没有光彩的背景。但是她爱他,他也爱她。她想要逃离,不再和您生活在一起,挣脱您的爱所带来的束缚。她想过上正常女人的生活,跟她所选择的男人一起,生养他们的孩子。她想要结婚,想获得正常的幸福。”

克洛蒂尔德被触动了。她走向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瞪着马普尔小姐。

“这么说,”她说,“您似乎非常了解了。”

“是的,我很清楚。”

“您说的话非常正确,我不否认。无论我否认与否,都不重要了。”

“是的,”马普尔小姐说,“您说的很对。不重要。”

“您到底知不知道——您能想象吗——我有多痛苦?”

“是的,”马普尔小姐说,“我能想象。我很擅长想象。”

“你能想象那种极大的痛苦吗?想到自己就要失去这世界上最爱的事物时的痛苦吗?还是被一个卑鄙堕落的罪犯抢走。一个配不上我那美丽女孩儿的男人。我必须加以阻止。我必须……我必须……”

“是的,”马普尔小姐说,“在这个女孩儿走之前您杀死了她。因为您爱她,所以杀了她。”

“您觉得我能做出那种事吗?您觉得我能勒死我爱的女孩儿吗?您认为我能痛击她的脸,把她的头砸个粉碎吗?只有残暴、卑鄙的人才会做出那种事来。”

“没错,”马普尔小姐说,“您不会那么做。您爱她,您不可能那么做的。”

“所以,您瞧,您是在乱说。”

“您确实没对她那么做。被暴力对待的女孩儿不是您爱的那个,维里蒂仍然在这儿,不是吗?她在花园里。我不认为您勒死了她,我想,您给了她一杯咖啡或者牛奶,以安眠药过量的方式让她没有痛苦地死去。她死了之后,您把她带去了花园。您把原来搭温室的砖堆起来,在那儿给她做了个有拱顶的墓穴,然后在上面种上植物。自此,那里开满了鲜花,而且一年比一年旺盛。维里蒂跟您一起留在了这里。您从来就没让她离开过。”

“你这个傻瓜!你这个疯狂的老傻瓜!你觉得你可以到处散布这个故事吗?”

“我希望如此,”马普尔小姐说,“但对此我不太肯定。您是个强壮的女人,比我强壮多了。”

“听到你的夸奖我很高兴。”

“你没有感到任何良心上的不安,”马普尔小姐说,“要知道,一个人在实施了一次谋杀之后是不会停止的。在我这一生中,通过对犯罪的观察,我已了解到这一特征了。你杀了两个女孩儿,不是吗?杀了一个你爱的,还杀了另一个。”

“我杀了一个愚蠢的流浪女,一个年轻的妓女。诺拉·布罗德。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我感到奇怪,”马普尔小姐说,“自打我看到你,就觉得你不会狠心勒死你所爱的那个女孩儿,还毁了她的容。但是,同一个时候,还有一个女孩儿也不见了,而她的尸体一直没被发现。但是我认为尸体已经找到了,只是他们不知道那是诺拉·布罗德的尸体。它穿着维里蒂的衣服,因此必须由最熟识维里蒂的人辨认尸体。您不得不去确认那具尸体是不是维里蒂,您去了,说就是维里蒂。”